下卷 风神

止,均随侍在侧悉心照料。

  后来,禅师自小夜口中听说了其母惨遭杀害的经纬。原来,是小夜母子在山中遇袭,小夜当场失去了意识。待苏醒时,遍寻不着母亲的身影。没吃没喝地找了三日三夜,才在第四日发现其母教人不忍卒睹的遗骸。

  毕竟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娃儿,光是将其母遗骸略加整饰,便已耗尽了浑身气力。饥饿、疲惫、与伤悲,已将小夜折腾得无法动弹。

  闻言,禅师便连忙上奉行所通报。

  不过,即使通报者是个名闻天下的高僧,官府并未认真调查此案。

  理由有二。

  其一——小夜母女乃漂泊山民,既非非人(注:江户时代幕藩体制下所界定的阶级之一,为最下层之贱民,依法不得从事生产性的工作,属非人头管辖,通常从事监狱、刑场之杂务,或低等民俗技艺等等),亦非乞胸(注:在民家门前或寺内、广场等地借表演乞讨的杂耍艺人),更不属于任何集团,也无身分可供调查。如此一来,岂不是欲调查也无从?

  其二——现场已无遗体。救起小夜后,满腔慈悲的禅师又将其母遗体运回寺院,恭行法事、诵经凭吊。

  原本以为此女若非死于意外,便是亡于饥病。一片好心,反而误了事。

  禅师挟小夜之证辞,数度请求官府缉凶,到头来还是未获理睬。官府应是认为年方八岁的娃儿所述乃童言童语,岂值得采信?说来,小夜的证辞的确含糊不清,但硬是要一衰弱不堪的年幼稚女把话说得条理分明,根本是强人所难。

  智弁禅师为此忿忿不平,试图同所司代等高官多方交涉,但依然无法说动官府。

  在禅师悉心照料下,小夜在半个月后恢复健康。

  或许是有感于缘份,或许是有感于责任,智弁禅师携小夜返回鎌仓。

  后来,禅师自小夜挂在颈上的亡母遗物,即一只脏污不堪的护身符中,发现了一张陈旧的纸头。起初,这纸头让禅师大惑不解。理应是举目无亲的世间师稚女的护身符中,竟有这么张载有某人姓名居所的纸头,个中缘由,当然是教人难以理解。更何况所载之居所竟然位于江户,还是个知名的大商家。

  一时似乎误判,此人或许是稚女的生父。

  故此,禅师才特地遣使通报。想必是认为倘若稚女真是此人所生,总不能知情不报。由纸头上的姓名判断,此人应非武士,不过是个普通百姓。虽然身分依旧对不上,但总不至于酿成家产之争。想来,这也是个理所当然的判断。

  后来,百介终于明白云水来访的本意。

  只因见到云水递出一张纸头,竟是百介头一册付梓的书卷之奥付。

  见之,百介已是大为震惊。此外,还在自己的笔名旁看见如下补述:

  江户京桥生驹屋之山冈百介——

  这下,更是惊愕不已。

  百介已有数十载未踏出江户半步,亦从未与任何女子有过往来,更遑论有任何机会与山民接触。眼见别说是笔名,就连自己的本名都载于纸头上,当然是大为震惊。当年,就连生驹屋百介这名字,都没几个人听说过。当年任职于店内者亦已悉数退隐,如今就连职员都无人听说过百介这名字,更何况山冈乃自己被纳为养子前的旧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难道自己是教狐狸精给捉弄了?百介仔细端详起这张纸头。

  只见一角还有如此记述:

  此人足堪信赖——

  若逢穷途末路,宜投靠之——

  鸦——

  鸦?这……

  不就是又市?

  这应是又市写的。

  百介如此判断。

  这——是一个局。错不了。倘若是又市写的,绝对是一个局。

  再者,纸头上还写有投靠两字。记忆中,又市从未托付百介任何事儿,孰料这回……

  详情恕难告知,但老夫与此稚女确是有缘,必将担下养育之责,百介如此回答。

  云水原本以为纸头上的人物必是小夜生父,但眼见缓缓步出屋外的竟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儿,而且也没打听详情,便坚称愿收养稚女,似乎极为震惊。

  总之,老夫将收养此稚女,愿立刻遣轿或马迎之,听闻百介语气如此坚决,云水表示自己应先归返,待与禅师商谈后再行连络。

  犹记当日云水离去后,百介更是坐立难安。都活到这把年纪了,竟还接连数夜难以成眠。一想到又市对自己有所托付,心中自是兴奋莫名。送走那两位天狗后已过数十载,万万想不到事隔多年,自己竟然又和又市有了牵连,这简直是个晴天霹雳。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局?又市究竟要让百介做些什么?

  半个月后,和田智弁禅师亲自带着小夜前来生驹屋。

  看见这随禅师前来的小姑娘的模样——

  百介终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小夜。

  生得和阿银根本是一模一样。

  惨遭杀害的阿蔺,想必就是阿银之女罢。而又市所写的那张纸头,原本想必是为了阿蔺而写的。至于阿蔺与又市是什么关系,根本是无从得知,即便试图厘清,也注定是白费工夫。不过,倘若阿蔺真是阿银之女,和又市想必就多有牵连了。又市曾将记有百介住所的纸头交给阿银之女,以备有什么万一时有人可投靠,的确是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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