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五位光

  你可清楚呀,剑之进说道。

  「因为我有门生在他的私塾研习。」

  「哈哈,原来你的门生是被抢到那儿去了?」

  谁说是被抢走的?听见与次郎如此挖苦,揔兵卫不悦地把头一别驳斥道:

  「剑道亦是为人之道。我不过是见时下的年轻人普遍修养匮乏,将门生送到那儿读点儿论语罢了。」

  听他这番强辩,正马若是在场,铁定要把他给痛骂一顿,两人也必定会吵起架来。

  幸好与次郎无意同这满脸胡子的莽汉争辩,仅将这番强辩当耳边风。

  即便如此。

  「原来这位秀才儒者之父——是个尊王攘夷有功的华族大人呀。如此大人物,怎会找上咱们的矢作剑之进一等巡查?」

  这就是问题所在,剑之进一脸愁容地说道:

  「似乎是去年在报纸上读到那则关于火球事件的报导。」

  「这等大人物,也会读那种荒诞无稽的瓦版?」

  「总之就是读了。噢,该怎么说呢,此人似乎对怪火颇感兴趣。」

  「怪火?可是指鸟火?」

  「正确说来,应是对鸟和火感兴趣。此人年少时,似乎曾经历过某种与鹭鸟及妖火有关的事儿。但由良家代代尊崇儒学,意即,不语怪力乱神乃其家风。故长年以来,对此事只得三缄其口。」

  「但这下却听到了你这妖怪巡查的名声?」

  「当时,《东京日日新闻》之记者邀我进行访谈,当场便以一白翁所讲述之内容为基础予以答覆。谁知事后却有当时未有记者在场之报社,拿这则故事来开玩笑。其中甚至有些报导还佐以一火中有人脸之火球、和一与我酷似的巡查格斗的插图,有的将我的姓氏矢作篡改为荻(注:取其谐音。矢作读作やはぎ,荻读作おぎ),有些甚至还胡乱将我的名字写成了与荻正兵卫什么的。」

  这下哪有谁认得出报导中的是谁?揔兵卫说道。

  「那么。」

  与次郎切回正题问道:

  「这位大人物同你问了些什么?」

  被这么一问,只见剑之进板起脸来,直摩挲着胡子。

  【参】

  天保年间。

  算来已是四、五十年前的往事了。

  大概就是那阵子的事儿罢。之所以不记得事发何时,当然是因记忆不甚明了。当时的由良公房卿,还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娃儿。

  记得当时两眼所见,是一片山中景色。

  至于是哪座山,可就不确定了。只是不知何故,印象中该处地势似乎不低。不过,倒也不是林木苍苍的深山景色,而是片一望无际的桦木林。当时日照是强是弱虽不复记忆,但依稀记得并不是个阴暗无光的白昼。举头仰望,辽阔的天际虽不见星辰,但也不至于是一片漆黑。

  或许是黄昏时分罢。

  当时似乎还听见了潺潺水声,但记不得是否看见了河川,水流听来也并不湍急。如今想来,当地或许是座涌泉或湿地。

  总之,印象中该处似乎是个高地上的湿地。

  最不可思议的,是光。

  记忆中,年幼的公房卿浑身发着光。

  抱着公房卿的女人亦如是。

  这倒是记得十分清楚。但这光不似油灯照明,记忆中并不耀眼。抱着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躯体所发出的,是宛如戏里的樟脑火,或飞萤尾端般朦胧的光。

  公房卿记得自己被抱在女人怀中。

  此女十分惨白。至于是如何个惨白法,可就难以形容了。也不记得赋予自己这种印象的,究竟是女人的脸色、还是衣装。公房卿仅表示女人浑身惨白且发着光,自己的躯体亦如是。

  当时,公房卿被温柔地抱在女人纤细的臂弯里,紧抓着她帷子装束般的衣裳。手中那柔软布料的感触,至今仍能不时自记忆中唤起,但却不记得女人肌肤带有丝毫体温或气味。

  在此之前的一切均不复记忆。

  所有记忆均是自此突如开始。

  如此经过了多少时间,印象亦十分暧昧。

  后来。

  有个男人现身。

  也不知是惊讶,还是惶恐。

  男人一见到女人便畏惧得直打颤,恭恭敬敬地低头跪拜。

  被抱在女人怀中的公房卿,低头俯视着跪在满地泥巴中的男人。

  两人说了几句话。

  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也记不得。

  或许不该说是记不得,而是当时的公房卿还是个稚龄娃儿,听不大懂成人的话。男人虽满身泥泞,但也不敢起身,女人则是不断向他说着些什么。

  唯一清楚记得的,是女人的嗓音清脆,宛如铃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

  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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