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山男

的跟不上时代,哪可能如此幼稚?别以为大家都和你一样无知。好罢,涩谷,先前说的并没什么了不起,重头戏还在后头。大家认为这些入侵者后来都做些什么?依常理,应是将原本的居民驱逐殆尽,并在这块土地上建国。是罢?」

  「应是如此。」

  「那么,假设这群入侵者所建的国,又为来自他国的入侵者所灭。」

  「这回的入侵者,并非被赶入山中那伙人?」

  没错,被与次郎这么一问,正马回答:

  「而后,这回的入侵者,想必又要在这块土地上建国。不过,这些家伙丝毫不知,此处曾有居民为前一国所灭,被迫迁居山中一事。这下——」

  「结果会是如何?」

  「我正打算问大家结果会是如何。」

  想必要大吃一惊罢,剑之进说道:

  「都已经将这座山视为自己的领地了,这下在山中发现一个从未见过的民族,哪可能会不大吃一惊?」

  「那么,山中居民又会如何?」

  「这——」

  「或许又得再度四处窜逃,觅地藏身。大家说是不是?」

  想必——应是如此罢,与次郎心想。

  语言不通,习俗迥异,双方碰上时就连简单的沟通也无法进行,更无从判断对方是否心怀敌意。

  ——如此一来。

  依常理,的确是另觅他处藏身较为稳当。

  「假设这种事儿发生个几回,毕竟山上同样是本国的领土,山下百姓依然会入驻山区伐木筑屋。如此一来——为避免遭入山者发现,山中居民不是得迁居他处,就是得更朝山顶逃,再不就是得开始穴居藏身。总之,两种文化绝不可能产生任何交流。」

  这下,山上居民就被人视为妖怪了?

  「还真是难懂呀。」

  揔兵卫纳闷道:

  「与次郎,你可听得懂?」

  有什么好不懂的?与次郎回答:

  「虽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总之就是文化与环境的不同,让两个民族仅能看见彼此的影子。即便双方成员有所接触,但彼此也无法将对方视为和自己同样的人,总认为那种地方不适合人居,当然是绝无可能有人出没。如此一来,双方便仅能以神怪之说解释这种接触——」

  大致上就是这么回事儿,正马说道:

  「看来笹村也开始懂点儿道理了。唐土毕竟是幅员辽阔,国家或部族本就多如繁星。因此,这种事儿也是多到不胜枚举。少数民族若不是遭人迫害、歧视、或驱离,便是为其他民族所同化而消失。到头来留下的,就只剩这么些神怪故事罢。」

  喂,剑之进打岔道:

  「感谢你劳神解释了这么多,但咱们谈的是发生在这岛国上的事儿,可不是什么异国少数民族的故事。总之,方才正马你自个儿不也说了?我国是个幅员狭小的边陲岛国,住在岛上的仅有大和一个民族。」

  「我可没这么说。」

  正马罕见地端正了坐姿。这家伙平日总仗着自己一身洋装,以为如此仪态便可不拘小节。

  「我的本意,其实是批评这种岛国根性。锁国时代早成过去,我国如今亟需放眼海外,借镜诸国。的确,咱们这国家看似由单一民族所构成,但其实这不过是个表象罢了。大家说是不是?」

  「这和咱们稍早谈的哪有什么关系?」

  「我对先民历史的了解虽然匮乏,但我国的确也曾住过某些文化回异的民族。大家难道不知咱们这岛国上,也曾有过一些不为国法所束缚、祭祀不同神祉、因循不同习俗生息的民族?」

  「想必你指的是土蜘蛛或虾夷、熊袭什么的,那已是神代时期(注:意指日本的神话时代,即神武天皇即位的西元前六六○年以前的时期)前的事儿,都不知过了几百年了。」

  「虾夷之地如今不是仍有原本就住在那儿的住民居住?据说这些人说的还是和咱们不同的话哩。既然琉球国的住民也有和咱们不同的语言与习俗。有文化回异的住民残留山中,哪有什么好稀奇的?」

  「果真——没什么好稀奇的?」

  与次郎不由得开始漫不经心地想象起来。

  这山男究竟是人,还是猴?

  「若是猴,便只能任由他去。但若是人,不就得为他想个法子了?如今乃文明开化之世,士农工商均不再有贵贱之别。」

  「华族(注:明治维新后,原有的皇室贵族或诸侯、大名随一八八四年制定之「华族令」被统称为华族)、士族与平民可是还有分别哩。」

  「如今武士都放下了刀,而平民不仅也能冠姓,不是连骑马的禁令都解除了么?但这山男——若真是个人,不就成了个无户籍、居所、甚至没有衣物蔽体的可怜人?」

  「你认为他该受到保护?」

  「也不知是否该说是保护——我仅认为,不该再让一个人不谙言语、衣不蔽体、未受丝毫文化薰陶。日本将成为文明国家,若他是个人,只要住在这岛上,便应视同国民。而对国民施以教育、供其过文明国民应有的生活,难道不是国家的义务?而此人既是开化国家之一员,不就也有当差干活的义务?」

  「噢。」

  剑之进双手抱胸,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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