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还在苦恼么?」
「苦恼?老夫可没有……」
那小股潜果真厉害,小夜说道:
「该怎么说呢。奴家不过是好奇——值此明治治世,倘若又市先生依然安在,碰上野方这桩案子——不知将如何处置?」
绝不伤及无辜,给予悲伤者慰藉,给予忿怒者平静,虽顾彼必将失此,顾此又将失彼,双方不可兼顾乃世间常情,但这小股潜总能求个彼此两全。
遇上此事,又市将罗织什么样的谎?将布置什么样的局?
又将如何收拾局面?
一个是为人劫掳、遭淫成孕、因此丧失心智的姑娘。一个是毫不知情、满心期待与爱女重逢的老父。一个是不惜杀人以营救心仪对像、并助其产子育儿的漂泊浪民——
既得服膺天道伦常,亦得促成众人和解——又市若奉托处理此事,不知将做何安排?
百介绞尽脑汁,还真是得不到一个答案。
「老夫既未苦恼,亦无心仿效那小股潜布什么局。不过是再次忆起又市先生罢了。」
「换成又市先生,想必也将如此处置罢?」
毕竟时代不同了,小夜嫣然笑道。面对这教人看不出年纪的姑娘,百介不由得别过头去。
小夜的笑容,正是如此教人难以招架。
「时代——不同了?」
「百介先生想必也清楚,妖怪乃依附乡土、时代而生。只消换个场所与时世,便毫无用武之地。御行又市既是个驭妖之人,值此时世,想必也将以相应之道处置。」
小夜说道。
如此说来。
——山男又该作何解释?
「与次郎先生想必是来征询些意见的。老爷若是一脸愁容,可就有失体面哩。」
那么,奴家这就请先生进来,小夜语调快活地说道,接着便步出了小屋。
紧接着,一脸无精打采的笹村与次郎便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只见其神情要比百介更为苦闷,仿佛进门前曾碰了什么钉子。
首先,有件事儿得先向老隐士报告,与次郎彬彬有礼地低头致意,接着便开口说道:
「数日前,吾等曾就山男一案前来叨扰,幸有一等巡查矢作剑之进之英断,该案已获得完满解决。」
「业已——完满解决?」
「是的,大致上堪称完满。」
究竟是如何结案的?
百介兴味津津地洗耳聆听。
「是的。首先,为避免村民知情,剑之进秘密地调查了死者山野金六之背景。」
「噢。」
「曾留洋的正马一向坚称,任何推论均需确切佐证,实际上确是如此。毕竟巡查之职务并非捕人,而是搜查——倒是,据说东京警视厅将于年内撤废,由内务省新设之警视局取而代之。故此,往后办案需采更为进步之近代化方针——」
「原来如此。」
闻言,百介由衷佩服。
「不过,即便这推论的确不假,事发至今毕竟已过了三年,不知是否仍有证据残存?」
「人能移动,但物可不能。少了主人之屋宇或器物,哪管经过多少岁月,仍将残留原处。经过一番搜查,剑之进终于找着了疑似曾监禁阿稻小姐之小屋。」
「竟然找着了这种东西?」
「距野方村约半里之林中有一空屋。说是空屋,其实是栋破旧倾颓的老屋子。有人证言,昔日金六曾于屋内聚集周遭之乞食博奕。入屋后,见其内有草席、绳子、以及褴褛被褥。此外,亦发现疑似阿稻小姐出外汲水时所用的桶子、以及为阿稻小姐所有之发梳。」
「发梳?」
「事后向茂助先生出示此发梳,证明其确为阿稻小姐失踪当时插于发上之物。此发梳乃阿稻小姐之祖母、即茂助先生之母的遗物,故绝无可能认错。此外……」
还有其他证物?百介问道,
「是的。上述证据顶多仅能证明阿稻小姐曾于该处遭人监禁,毕竟不够充分。」
有理。
光凭这些,尚不足以证明金六确有涉案。
「因此,剑之进又自野方行至高尾,一路细心搜证。虽听得些许消息,但皆非决定性证词。不过,行至高尾山麓时,终于获得了不动如山之铁证。」
「敢问这铁证是——?」
「即于高尾山麓某不显眼处一座炭窑觅得之证人一名。该制炭夫清楚记得,当天天色未明,金六曾领着一名模样怪异的姑娘前来。金六似乎不识这名制炭夫,但制炭夫曾旅居野方,对金六的背景颇为熟悉。金六谎称自己来自江户,今女伴身体欠安,望能暂时寄宿一阵。」
「这——」
「制炭者见其中似有蹊跷,便回绝了金六的要求。据说当时怎么看,那姑娘的眼神都甚为古怪。果然如老隐士所推测,阿稻小姐已完全丧失心智。不仅无法言语,就连动也不大动。大概正是因为如此,金六才被迫起了将之委由陌生人照料的傻念头。遭拒后,金六便朝深山而去。这座炭窑距金六遗体发现处近在咫尺。」
原来调查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