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敢骂我窝囊废?剑之进气得倏然起身,与次郎连忙安抚道:
「稍安勿躁呀,剑之进。还有揔兵卫,你也别老说这种话激怒人,咱们可不是为了吵架才上这儿来的。这回聚首的目的,不正是为了听听一等巡查大人的意见?总之,揔兵卫,你和我同为北林出身,应该也听说过天狗御灯(注:天狗所点的鬼火,又作老人火)的传说罢?」
我可没亲眼瞧见过,揔兵卫说道。
「但家父曾看见过。难不成你要说,连家父也是个傻子?」
「噢,我可没这么说。或许有些时候真有自然起火的现象,但这家伙陈述的可是遗恨成火哩。这种吓唬娃儿的传闻哪可能是真的?」
「不——这二恨坊的故事,我也曾听说过。剑之进,你方才读的书叫什么来着?」
被与次郎如此一问,剑之进立刻回答是菊冈沾凉的《诸国里人谈》。
「沾凉?不就是那博学多闻,著有《江户砂子》的俳人?」
「想不到与次郎竟然连这都晓得。我任职于奉行所时,所内有个酷爱俳句的公事方(注:江户时代负责审判相关事务的官员),目前隐居于仲町,这本书就是他的。你也曾读过?」
「我并没有读过——」
与次郎读过的是另一本书。
「这本书是何年付梓的?」
让我瞧瞧,剑之进回道,旋即开始翻起了书来。
「上头印着——宽保三癸亥正月。」
「是么?我读过的那本叫做《宿直草》,记得是延宝年间付梓的,所以这本要比我读过的早了约六十年。我记得很清楚,后来又读了一本《御伽物语》,虽然书名有别,内容却完全一致。里头称这种火叫仁光坊火。」
是不同的东西罢,揔兵卫说道。
「不,记得地点是相同的。那也是津国的故事,正是摄州。」
而且内容大纲也是完全一致,与次郎继续说道:
「此火起于天将降雨之夜。时大时小,四处飞窜。大小如绣球,若趋近观之,可见其状似和尚脑袋。」
「脑袋?」
脑袋也会自个儿烧起来?揔兵卫语带不服地说道:
「又不是煤球。脑袋若是自个儿烧起来,岂不马上就烧成灰了?」
「不不,书上写的是那脑袋每呼吸一回,吐出来的气就会化为火焰。上头写着曾有位祈祷法师投靠某国领主门下——地名我是不记得了,这位法师是个相貌美得教人叹为观止的美男子,教领主之妻为之倾倒不已。」
是个破戒僧么?揔兵卫问道。
「不,倘若他是个破戒僧,那么这件事就可说是自作自受了。不过这位法师似乎是个品行端正、严守诫律的僧侣。领主夫人对其多所妄想,对方却是毫不理睬,教夫人忿恨难当,遂向其夫做不实密告。听闻妻子遭法师调戏,领主也没确认是否真有此事,便迳行逮捕仁光坊,斩首诛之。」
「真是不讲道理呀。」
原本一直默不作声地静观事态变化的仓田正马,这下终于忍不住开口叹道。
或许是为了炫耀自己曾经放洋,他今天穿着一身洋装,却和他那张纯然日本人的相貌显得十分不协调。
「这法师根本未与女人私通。领主该惩罚的,应是自己那迷恋上其他男人的妻子才对罢?」
「正是因为如此,这法师也恼火了罢。据说仁光坊被斩首时,脑袋飞得老远,就这么化为一团火球。」
真是愚蠢至极呀,揔兵卫揶揄道:
「没错,色道的确能蛊惑人心,女人的怨念有时真能害男人丧命。但这件事可就不大一样了。即便死时再怎么怀恨在心,被斩下来的脑袋也不可能飞得老远、口吐烈焰罢?若是如此,上野的山峦岂不都要被烧个精光了?倘若放任彰义队到处吐火飞窜,新政府哪有法子高枕无忧?」
我可没说这种事是真的,与次郎回答:
「把这当个故事听听就成了。揔兵卫呀,重要的是,我读过的那本延宝年间付梓的书,上头也记载了同样的故事。」
「这哪里重要了?」
「别心急。我的意思是根据某人所言,这二恨坊的故事,不仅日后元禄年间付梓的《本朝故事因缘集》中也有记载,还被收录于剑之进方才朗读的这本书中,至少代表摄津一带可能曾发生过这等怪事。如此而已。」
「管他是摄津还是陆奥,被斩下来的首级是不可能四处飞窜的。脑袋一被砍下,就只会在地上滚而已。」
「但四处飞窜的并非首级。」
揔兵卫脑袋并不傻。只是每回同揔兵卫交谈,与次郎都不禁纳闷所谓理性主义是否等同于毫不柔软的思考方式。若要讲求理性,不是应该要相反才是么?
而是火,与次郎说道:
「该怎么说呢;与其说是火,或许该说是火球罢——若依这些记述想象,应该是个巨大萤火般的东西才是。我想说的不过是,这种东西四处飞窜的现象,或许还真的是事实。若非如此,哪可能被持续谈论了六、七十年?」
「倘若是事实,有这么些不同的说法,岂不奇怪?」
揔兵卫摩娑起粗硬的胡子。
与次郎也搓起了没有胡子的下巴。
「传闻原本就是牵强附会的。这种事——噢,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