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两眼圆睁地瞪着岛民,声嘶力竭地如此大喊:
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天理岂能容?
但这座岛,毕竟是吾妻、吾儿之岛。
故岛民们若欲取吾人性命,吾人愿委身成全。
条件是——须将吾儿定为岛长。
若香火不断,得奉吾人代代子孙为岛主,虔心奉事。
并宣示绝对服从,诚心效忠吾人世世代代之末裔。
若是违此约定,
岛上所有惠比寿像之脸孔将悉数转红,
本岛亦将湮灭。
立誓!汝等不得不从!喊完后,六部便断了气。
据传其殁后,首级被置于戎祠示众,两眼泛发异光不辍,凡七七四十九日方休——
【拾贰】
如此说来——剑之进战战兢兢地问道:
「这戎甲兵卫,可就是昔日为岛民所杀的六部之子孙——?」
「是的,正是如此。」
老人卷起记事簿回道。
「那么,老隐士言下之意,是戎岛的岛民们就这么——背负着杀害六部的罪孽,愧疚地生息了三百年?」
唉,揔兵卫深深长叹了一口气。
「先祖犯下罪孽后的不安,就这么世世代代地传了下来?」
正马一脸阴郁地问道。
噢,看来应是如此,老人说道。
「因此才得对岛主绝对服从?这——还真是悲哀呀。」
与次郎说道,这下老人低低垂下了头。
「起初,应是为了赎罪没错。毕竟岛民们原本是如此仰赖六部之恩,但事后却忘恩负义地将他给杀了。」
「因此——便尽可能善待其遗孤?」
「应该——就是如此罢。」
剑之进不禁掩面叹息。
「事后,六部之遗孤受岛民们悉心照料,并依其遗言被奉为岛长,备受岛民崇敬恭奉。不过,在传承数代、历经漫长岁月后,这传统也就本意渐失,仅剩下源自罪恶感的绝对服从之诫律依旧支配全岛。而随着这诫律施行数百年后——岛民们也就变得如此颓丧了。」
颓丧——与次郎感叹道。
若是打一出生便活在一个颓丧不已的世界里,这些人便无从察觉自己的传统是何其扭曲。老人方才曾以水中鱼譬之,这比喻可真是传神。
不过,与次郎先生,老人语调温和地说道:
「岛民们的确是活得颓丧不已。但最为颓丧的——应该是身为六部后裔的甲兵卫大人罢。」
「但是,老隐士。」
正马语带不服地质疑道:
「这甲兵卫不是打一出生,便过着凡事皆听任其予取予求的日子么?」
「没错。在那环境中,凡是他下的命令,大伙儿皆会乖乖照办。」
如此度日,岂有颓丧之理?正马一脸纳闷地说道:
「这——不是个得天独厚的礼遇么?哪能和被困苦逼得颓丧不已的贫者、弱者相比?虽然这说法或许欠妥,但通常犯罪者多为身分低贱者。如今四民平等,的确不该有此歧视之念,但放眼诸国,亦是如此。俗话说人穷志短,收入低微者、不学无术者、常会被迫犯下不该犯的罪孽。但家世良好、受过相当程度之教育者则——」
不不,正马——揔兵卫打断了他这番话说道:
「虽然悲哀,但这的确是个事实。不过,你仔细想想,可不是所有生活优渥、身分崇高者,都是人格高洁、品行端正呀。」
「这的确有理,但……」
唉——老人一脸严肃地说道:
「甲兵卫大人的确是活得得天独厚,衣食无虞。从更衣到沐浴,皆有人服侍代劳。总而言之,此人就是在这种任何无理要求都有人听命的环境下长大成人的。」
「一个打一出生便得以予取予求、无条件受人供奉的环境——」
这……
这不也形同为人所排挤?
「一点儿也没错。噢,若要说是排挤,这或许正是最彻底的排挤罢。不论下任何命令,旁人皆只能恭敬从命,决不可能有人不服或拒绝。在此种人际关系下,此人与旁人哪有可能建立任何交情?」
「有道理。」
揔兵卫略事沉思,接着又补上一句:
「这种日子,我只怕连三天也撑不下去。」
「是么?但我可是求之不——」
不,当我没说过,正马话没说完,便乖乖闭上了嘴。
「难道在此等关系中——毫无任何真情可言?」
这……一白翁一脸迷惑地回道:
「何谓真情,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