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回答:
「也不知这诫律是何时、为了何种理由给订下的。不过,关于不可点灯这点,倒是不难理解。由于油在该岛至为贵重,故有此诫律也是理所当然。但关于不能嬉笑这点,实在看不出有任何理由。只是嬉笑还真是被严格禁止,而且的确是毫无笑声。」
一个没有笑声的世界。
与次郎——完全无法想象。
「唉,在一切能运作顺遂时,这点倒也无妨。」
但到头来还是出了乱子罢?正马问道。
「不,虽然是出了乱子,但绝非岛民群起违抗甲兵卫,或有人意图谋反。」
噢,揔兵卫探出了身子问道:
「那么——难道是岛民们发现甲兵卫这家伙的做法错了?」
并没有错,一白翁说道:
「世上没有完全正确的事儿,同理,亦无完全错误的事儿。若依吾等的常识判断——甲兵卫的确是残酷不仁,看起来也的确疯狂。而且,还真是十分扭曲。不过在那岛上,其作为却完全不显得扭曲。这——才是此人的不幸。」
「残酷不仁?」
是的是的,老人翻阅着记事簿说道:
「在老夫抵达该岛的翌日,甲兵卫便杀害了那三名盗贼。」
「可是将他们给——处以极刑?依岛上的诫律将盗贼正法?」
「不对不对,剑之进先生。甲兵卫不过是做了这伙人——亟欲违抗的事儿。」
亟欲违抗的事儿?四人异口同声地齐声大喊。
「没错。岛民们不仅不忤逆甲兵卫,而且任何命令均会遵从,甲兵卫下令跳舞便跳,下令哭泣便哭,下令受死便死。即便甲兵卫命某人杀害亲生骨肉,此人亦会照办。」
「这——」
未免也太惨无人道了罢?揔兵卫高声喊道:
「虽然我不懂这是什么习俗,但总有些违背伦常的事儿,在任何情况下均不可为罢?」
「德川家康侯不也曾命自己的儿子切腹?」
此二事不可等同视之,老人说道。
「不过——武家人等,有自己的大义名分需要严守。」
「揔兵卫先生,戎岛的岛民们,可是有教武士更为严格的大义名份需要严守哩。」
听到老人这句话,揔兵卫便闭上了嘴。
「由于未曾有人违抗甲兵卫、因此甲兵卫大人并不知道被拒绝是什么滋味,毕竟再无理的命令,岛民们也会从顺照办。因此对被违抗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甚至是怎么一回事都不懂。因此,才想做点儿——教人亟欲违抗的事儿瞧瞧。」
老人阖上了双眼。
【玖】
那还真是个骇人的光景。
至今忆起仍教人鼻酸。
是的,那是翌日发生的事儿。
于事代湾——噢,老夫擅自称戎岛之海岸为事代滨,海湾则为事代湾。于此湾之不知该说是左侧,抑或西南方的尖端,有一名曰鲷原之草原。被吟藏唤醒后,老夫便被带到了此地。
当时时值清晨,原本就疲惫不堪,却又彻夜睡不好,这下也只能迷迷糊糊地步行至此。
四名奉公众已在草原并排而立。只见四名头戴红、蓝、绿、黄的奉公众,个个手持看似船桨的棍棒。前方则是坐在一把熊熊柴火前的三名盗贼。
是的。
三人额头均被烙上了戎字的烙印。
虽然口中的猿辔已被移除,但此时的三人却显得十分温顺。
大概是出于恐惧罢。
毕竟面对的是一群毫不讲道理的家伙。
即便被逼问怕不怕死,若是回答不怕,可就没戏可唱了。唯有在财物和性命还有价值的地方,盗贼才干得了生意。
老夫在吟藏引领下来到此地时,甲兵卫大人仍未抵达。约莫过了四分之一个时辰,才看到甲兵卫大人乘轿抵达,后头还跟着成群的世话众。
甲兵卫大人先是向与太问道:
你可有讨厌什么?
起初,与太似乎吃了一惊。
想必他是猜不透甲兵卫大人为何要这么问。接下来,与太就开始叫闹了。没错,还喊得十分凄厉。
他都喊些什么?
饶了小的罢,小的什么都愿意做,求求主公开恩,只听到他如此哭喊。而甲兵卫大人先是看着他哭闹片刻,接着才开口说道:
本公不需要你做什么,也不会饶了你。
没错,这下与太哭喊得更凄厉了。
饶了小的吧,小的不想……小的不想死——
甲兵卫大人虽然依旧是一脸凶险神情,但眼神突然起了变化,看来心中正暗自窃喜罢。
噢?不想?你不想死么?
不想死,小的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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