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礁小径已完全为海水所淹没。当然,岩礁要高过海底,站在上头尚能探头出水——但毕竟有强劲海流,靠一双腿根本不可能走得回去。
逼不得已,老夫只得步履蹒跚地沿着断崖缓缓移动。
这下……
令人惊讶地——
而且是令人惊讶至极——断崖绝壁上竟然凿有一道石阶。
一道一路通往顶端的石阶。
老夫爬了上去。
毕竟已无其他选择。
石阶拐了好几个弯,一路沿断崖表面蜿蜒而上。当时的老夫已是疲惫不堪,加上又是浑身湿透,脚底随时都可能踩空。因此老夫只得尽可能不朝下望,全神贯注地往顶上攀爬。
后来,石阶曲度逐渐趋缓,在一块巨岩处朝内侧拐了个弯。
巨岩后方满长了低矮的柑桔树。
此处便是石阶的终点。柑桔林的正中央铺有一段细细的碎石小道,小道前方是一座圆圆的太鼓桥。
这景致,老夫至今依然是历历在目。
褪了色的朱红栏杆、略显斑驳的金箔拟宝珠装饰——
桥上笼罩着袅袅雾气,看来应是下头的河水冒出来的罢。
一条涔涔小河自桥下流过——当时也看不出那究竟是水道还是什么的——不过,可以看出河水的温度大概不低。
事后老夫才发现,这座岛上的河悉数为高温的涌泉——也就是温泉。而这座桥,就座落于流经全岛的温泉川的源泉上。
噢。
老夫过了那座桥。
桥的另一头,是一座壮观的庭园。虽然园内没有任何花卉,但看得出有人整理。
园内有桃树、橙树、以及芥草。
庭园正中央有一座硕大的涌泉,四周围着铺石小道。泉水中不断冒出浓浓的热气。
在热气的另一头。
没错,矗立在热气另一头的,就是那栋朱红色的宝殿。
如今,这座宝殿就近在老夫眼前,显然并非海市蜃楼,亦非缥缈幻影。即便如此,看来依然是如梦似幻,教人感觉不出几分真实味儿。
对了,各位不妨瞧瞧那座水墨画屏风。当时老夫的感觉,就活像是突然踏进了那幅水墨画中的茅舍中似的。
世上真有这种事儿?
论谁都会感到难以置信罢。
正因为这种事教人难以置信,即便真的碰上了,想必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当时,老夫的心中正是这种感觉。
因此老夫使劲睁开自己这对小眼睛,将这座宝殿仔细观察了一番。
噢,原来它实际上并不似远观时般绚烂。虽然格局堪称宏伟,但已经显得陈旧非常。处处油漆斑驳、梁柱皲裂,随处可见风化的痕迹。
此时,突然——
有人喊了一声。
「呀」的一声。
没错。
这地方「有人」。
老夫只感觉浑身发冷。
虽然感觉两腿发软,但却还站得好端端的。
看来——自己是给吓得浑身僵直了罢。不对,应是因为当时的老夫已经连两腿发软、或失声呐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回廊上站着一个一身女官打扮的女子。
也不知女官这形容究竟对不对,真不知该如何形容她那身打扮。
噢,那并非武家的装束,当然,亦非百姓行头。
总之,当时老夫最先想起的,是上古绘卷中那些贵人的女仆。噢,也就是京都的殿上人罢。对了,这女子就是这么个扮相。
不过她那身衣裳并不华丽。
那衣裳完全称不上灿烂,布料甚至显得颇为粗糙。不论是褪色的程度、密不透风的质感,看来都像是件旧衣裳。对了,仿佛是一件以旧衣铺子里买来的旧布料拼凑而成的神社女巫装束——
对,就是这种感觉。
只见这女官捧着一只陈旧的漆器餐盘,上头盛着模样古老的酒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老夫。
而且。
她的神色中看不出一丝惊讶。
看到她竟然是面无表情,老夫甚至一度怀疑她是否戴着能乐面具哩。
只见她话也没说、神情也没变,就这么转身走了回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即使未感到一丝惊讶,若是常人碰上这种情形,至少也应该有点儿反应罢。
但她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老夫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呆若木鸡地伫立原地。
也不知该说是呆若木鸡——还是目瞪口呆?
接下来——
对,其实应该也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