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玻璃矮杯,冰块在里面「叩隆」一声发出清响。
「坦奎瑞啊,还不赖,很符合你的形象。」
泰坦愉悦地咯咯笑道,零时有些在意地瞄向他。
「怎么说呢?」
「连对侧都可穿透的透明冰块,转眼间便燃尽热情、融化逝去……呵,这不是和你像极了吗?」
零时只是扁扁嘴笑了笑没作声,从吧台上接过矮杯。
「哦——?所以呢?你要来杯一样的吗?」
「不,我嘛……来杯苦艾酒好了。」
「苦艾酒?」
这个陌生的酒名零时还是初次耳闻。
酒保拿起角落那个方才令泰坦目不转睛的酒瓶,放在他的面前。那只酒瓶呈现鲜明的翠绿色,令人联想到夏日原野;泰坦怀念似地注视着瓶身。
「你没喝过吗?……这种酒在同好间很有名喔。」
一只比零时的矮杯更小巧低矮、更为精致的玻璃杯被端出桌面。仔细一瞧,酒瓶的表面刻着几个黑色英文字——「ABSRNT」。
接着,泰坦将一支做工精致、上面开了小洞的汤匙摆到玻璃杯上。不,那似乎不是汤匙,而是一种类似奶油抹刀的器具,它平滑的前段摆了一颗方糖。
酒、酒杯、抹刀与方糖,以及一个小型玻璃壶,里面装着白开水。——如此慎重的布阵,俨然像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像这样……将酒从方糖的上方浇下,待它缓缓滴入杯中。」
宛如甘露的液体从绿色的酒瓶中流下,方糖触酒,随即软化溶解,连同美酒一同注入小型玻璃杯。它的颜色,是美如宝石的澄澈黄绿色;是被春日暖阳包覆的新绿。
「这种酒又被称为『妖精的絮语』。」
「这……已经超出酒的境界了……」
那宝石色泽使人联想到不知污秽为何物的圣女之瞳,却又蕴含着些许魔性。零时深吸一口气嗅了嗅,挟带着药草气味、风味独到的奇特芳香,给人一种缥缈虚幻之感。
彷佛被诱惑一般,零时下意识地小啜一口自己钟爱的琴酒,那格外澄澈的口感使他感到怀念莫名。
待橄榄色的液体注满半杯后,泰坦扶起瓶身,拿出一根火柴。
将火柴轻擦一下,方糖上方立即燃起一小丛火焰。
火焰燃烧的声响细微得听不见,只是静静地摇晃。方糖触火,霎时化为一缕青蓝色火焰。
「……蓝色的火焰。」
「很美吧?」
泰坦将火柴往旁边一甩,熄灭红色火焰,注视着微微摇曳的蓝色火焰。
方糖发出微焦的啪嗤声响,表面冒出细小的泡沫,遭人削夺似地逐渐熔化。微熏的火焰解放了方糖既有的形体,使其获得伸展。
然后,泰坦提起水瓶,将水从汤匙上方倒入玻璃杯中。火焰与方糖瞬间四散溶解,从汤匙的小洞滴入杯中。
「像这样加水稀释后,『妖精的絮语』会带点乳白色……这代表绿色的女神不断被白色所晕染,我爱极了这种感觉。」
每当糖水被注入杯中,本来如宝石般璀璨的液体便逐渐变得混浊不清,渐次转化为不透明的粉绿色。
没错——绿色的女神为乳白所晕染,就连清爽的药草味,也化为悖德的芬馥。
仪式的最后,泰坦将残留在汤匙上的方糖连同汤匙沉入杯中,一切的一切都被混合为一体,恰如女孩发丝的白色丝线随波荡漾,遮蔽了圣女的眼瞳。
「要喝一口看看吗?」
泰坦端起大功告成的「妖精的絮语」。
零时轻轻摇头,他有种乍见中古世纪黑魔术的错觉。
「不,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干嘛不喝?很赞耶。」
零时依然故我地啜饮着坦奎瑞。酒明明是冰的,流入腹腔后竟在胃部一带燃起了温暖的灯火。
「我喜欢单纯、洒脱地喝酒,况且你还加了方糖不是吗?甜食是我搭档的长项。」
摆在汤匙上的方糖,对零时来说杀伤力太大了。
「搭档?」
泰坦边问边喝了口宛若来自梦幻国度的「妖精的絮语」,不知它的味道是否也超脱了人世? 「他叫夜色,我有机会再介绍给你认识。我想你们一定很舍得来。」
「哦——真教人期待。」
「不,等等喔……刚认识时,你们或许会大吵一架,因为那小子还挺不合群的……」
零时偏过了脖子,以认真的表情陷入沉思,泰坦则不以为意地笑着听他说话,一面举起手中的小巧酒杯。
那对漆黑的双眸忽然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零时,我有一件事非问你不可。」
「哦……?」
抬起头来,泰坦已换上异常严肃的神情面对着他,手捧小巧的玻璃杯,以坚定不移的视线望着零时。
对方的决意零时已经收到,于是他勾起嘴角迎接挑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