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杀死你最重要的人,我没说错吧?」
「没那回事……」
「如果没那回事,你就扣下扳机,证明给我看吧。」
京也露出了满脸苦涩的表情,简直像是腹部受到了沉重的压迫一般。
甲斐野终于找到了撼动京也内心的钥匙。这就是京也的弱点。
果然,自己与凡采尼是很像的。压抑自身的欲望,与愚蠢的人类为伍,对他来说也是件极为痛苦之事。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匹饿着肚子的肉食动物被丢到了猎物群之中,却被命令不准狩猎一荣。
那种痛苦,长期下来能瓦解一个人的理性。
他到底是靠着什么样的心灵慰藉才活到现在呢?
自己平常总是藉由制作昆虫标本来发泄欲望。至于他,则是在bloodyutopia与同病相怜的同伴们互相倾诉欲望、互相扶持。
后来,出现了一个可以给予他精神支持的人物,就好像对自己而言的代美一样。
但是,他一定马上便察觉到心中那种想要将对方杀死的强大渴望。自己已经克服了这个难关,并且发誓对代美永远忠诚。
但他呢?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缓缓低下了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拾起了头,毅然决然地将枪口抵在太阳穴上。
「这个问题,早已经有答案了。我在病房里已发过誓,要跟南云御笠一起走下去!」
他迅速将手指放在扳机上——
——却扣不下去。
他的手指仿佛结冰了一般无法动弹。对于这个状况,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感到震惊。
「不可能……」
他的手腕在发抖。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不敢扣扳机。
「这不可能……我不是早已下定决心要守护她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我无法扣扳机?摩弥京也……我……难道我真的……」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看着自己颤抖的手腕。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最后终于跪了下来,以宛如诅咒世间一切般的声音嚎啕痛哭。
凡采尼心中的感情再也抑制不住,不断向外冲出。对甲斐野而言,这哭声代表着成功让凡采尼彻底屈服,宛如全天下最美妙动人的音乐。
「我就以年长者的立场来告诉你答案吧,凡采尼,那是因为你无法对自己的心说谎。你的心中有着凌虐的欲望,但你却勉强以其它感情来掩饰,最后这股欲望当然会朝着你反扑而来。」
「我的心中……也有一个……杀人魔?」
凡采尼说完这句话后,理性迅速崩溃。
毕竟他跟自己是一丘之貉,无法抵抗心中的强烈杀意。
他绝对无法扣下扳机。
此时京也与甲斐野早已察觉,这场生死游戏的法则已经跟机率没有关系了。心中带着迷惘之人,绝对不会受到任何宽容。
内心一旦屈服,如果扣下扳机的话,无情的子弹一定会带来死亡。
而如今,京也心中有了极大的迷惘,以及无法视而不见的矛盾。
到头来,决胜的关键还是在于杀人经验的有无。临界之人与越界之人的差距,是难以填补的。
胜负已定了。虽然费了不少功夫,但甲斐野终于成功收服了凡采尼。
「来吧,凡采尼。按照我们的约定,你必须以我的十字弓杀死宇佐美风香,完成最后一幅殉教图。我会教导你最高明的杀人方式。别担心,马上你就会爱上这件事了。你很有素质,一定能成为绝代的杀人魔,我向你保证。来吧,凡采尼,握住我的手吧。」
甲斐野说着便伸出了手。在京也眼中,甲斐野的手宛如。垂入地狱的蜘蛛丝。(译注:此典故源自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蜘蛛丝』,男主角犍陀多是个大盗,死后坠入地狱,却因生前饶过一只蜘蛛,释迦便以蜘蛛丝垂入地狱要将犍陀多拉上去。后来因犍陀多的自私行为,蜘蛛丝断裂,犍陀多又跌回地狱之中。)
京也朝着甲斐野爬了过来,彷佛寻求着救赎。
——他堕落了。
他对看不见出口的未来感到绝望,宛如扑火的飞虫,即使全身被烈焰烧成焦炭也在所不惜。如今的他抛弃了一切,双眼中透露的感情唯有对鲜血的渴望,那正是越界之人的悲哀眼神。
他扶着身旁一台类似切割机的重机械缓缓站起。
他的模样惨个忍睹。所谓的折服,正是这么悲惨的一件事。当初集众人的崇敬与畏惧于一身的冷酷男人,如今全身都被鲜血染红,膝盖不停颤抖,看起来窝囊无比。他满脸痛苦之色,脸上浮现一颗颗巨大的汗珠。忽然间,他的两脚在被机油污染的地面上一滑,狠狠地摔了一跤。他一边吐着血,一边踉踉呛呛地站起。
就这样,凡采尼花了好久的时间,终于来到了甲斐野的眼前。
他伸出了手,包在黑色皮革手套内的手指宛如钢琴师的手指一般修长。甲斐野也伸出了戴着白色橡胶手套的手。自从在美术馆初遇以来,这是两人第二次握手。这一次,两人不再带有敌意,而是象征着两个异常之人的融和。
「哈哈,恭喜你,凡采尼。现在你已对一切彻底放弃、彻底绝望了。」
契约成立。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