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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房间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断断续续地传出「嚓啦」、「嚓啦」的金属摩擦声。
其中,交杂了一声活人的短促呼吸。
一个有着削瘦脸庞的少年正闭着双眼坐在书桌前。
他戴着皮革手套的右手上,正驾轻就熟地玩弄着一把刀子。蝴蝶刀,宛如蝴蝶一般优雅的折叠刀。不使用的时候,可以将刀刃藏进握把内,外表看来就像根金属棒。少年的左右手都可以在一瞬间将刀刃翻出,这并非任何人都做得到,须要经过相当程度的练习。以硬度等等条件而言,蝴蝶刀比起其它类型的折叠刀是逊了一筹,但就隐密性及携带方便性来说却是最佳选择。「嚓啦」、「嚓啦」的金属摩擦声,就是少年不断地将蝴蝶刀收入又翻出的声音。做这个动作会让少年感到内心非常平静,少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回到自家的京也,正坐在书桌前发着愣。他没有上床睡觉,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睡不着。
危机终于解除了。
御笠因为长时间过度恐惧与紧张的关系,尚处于惊吓状态。京也一面安慰她,一面送她回家,并跟她约好了暂时别将这件事说出去。
但御笠也不是笨蛋。她虽然精神尚有些恍惚,却还是看穿了京也的意图。因此,她只答应隐瞒这件事一天,而且要求京也绝对不能做出任何危险的事情。
言下之意,其实就是想要京也什么都别做。
京也本来很担心回到家之后该怎么面对兰,但幸好此时兰已经睡了。或许她不是真的睡了,只是不想理会自己而已,但不论结果如何都是一样的。
回想起来,包含兰的事情在内,今天的自己实在犯了太多错误。
没注意到御笠的跟踪,把御笠卷进了临界之人与越界之人的斗争之中,可以说是最致命的错误。
是不是应该把御笠杀死呢?
能够做到这件事的道具全都在风衣里面了。虽然这些是为了对抗甲斐野而准备的武器,但拿来对付御笠也同样适用。
根本没有必要饶了她。有好几次,自己有机会可以杀死御笠。不,甚至不用自己动手,只要把她留在甲斐野家里就行了。
如果不是为了救她的话,自己可以逃得更加轻松。就算打破窗户逃走,也不可能被追上。
但是,当时的京也脑袋里却只有救出御笠一事,甚至没有细想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如今冷静地回想起来,京也宁愿相信当时的他是被什么妖魔鬼怪给附身了,以致于想法做出最佳的判断。
——我绝不承认。
他拿掉左手的皮革手套,翻开了蝴蝶刀的刀刃,朝着手掌轻轻刺下。一开始,皮肤靠着弹力化解了刺入的力道。但是再微微一用力,皮肤便再也抵挡不住,冒出了圆滚滚的血珠。
京也咬着牙,懊悔得几乎想要自杀。
如今的心情就像当初降服了连续分尸案凶手艾克希特公爵之女之后,命令他杀害南云御笠时一样。
原本那么坚强、冷酷、独立自主、威名传遍整个黑暗世界、受到恐惧与崇敬、在网络上拥有至高地位的君王凡采尼,竟然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京也拿起身旁的营养饼干,恨恨地咬了一口,接着再次让自己的气息隐入黑暗之中,没有半点声音。
为什么当时没有杀了她呢?
这份天真,迟早会夺走自己的命。
京也心里很清楚,该是离开她的时候了。除了杀人之外,所有合法与不合法的罪,对自己而言都只是家常便饭。像这样一个罪人,如果还相信自己能与一个平凡的少女共同规划将来的梦想,甚至是同床共枕,只能以痴人说梦来形容。
凡采尼是一个审判者。左手拯救被自己选上之人,右手给予没被选上之人最残酷且长久的惩罚。这是凡采尼的唯一存在意义,其中不允许任何感情介入。
只有临界之人,能够陪着凡采尼走在这条血腥的道路上。凡采尼身边之人,绝对不可能是南云御笠。
京也试着让自己冷静,转换了思绪。
以结果来说,至少从甲斐野家逃出的行动算是成功了。
当时的情况可以说是千钧一发。京也躲在移动式书架的最里头,墙壁与书架之间的缝隙之中。尽量靠近边缘,让手伸出去便可以摸得到圆形把手,并且紧贴着墙壁,屏住了呼吸。由于利用的是书架与书架之间的细小缝隙,因此离去时不需他人帮助。
维持那样的姿势相当痛苦,但这是逃生的唯一方法。
甲斐野转开书架的时候,京也吓得冷汗直流,幸好甲斐野转动到一半便改变心意,前往地下室去了。后来京也做了什么,自然不用再赘述。
唯一值得担忧的一件事,那就是甲斐野是否发现躲在衣橱内的人是御笠。
——啊啊,又来了。
自己重视御笠,更胜于自身安危。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呢?
虽然今天逃过了一劫,但总有一天她会害得自己走投无路。这不是理性的判断,也不是本能的直觉。京也就是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
但更可笑的是,京也一想到这一点,心中反而非常平静。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过去不管是笑的时候、洗澡的时候、睡觉的时候都紧紧附着在身上的污秽之物仿佛都消失了,心情非常清爽舒畅。
京也对于自己这样的心情感到非常诧异,但转念一想,便已经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虽然理性不断想尽各种办法让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