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左轮手枪,看着那冷酷、无情的外型。在这手枪的面前,任何是非曲直都是没有意义的。金属的枪身触手冰凉。京也按下锁片,让弹巢弹出,塞进一颗子弹,接着让弹巢旋转,扣回弹巢。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将枪口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如果这丑陋、荒谬的现实全都是一场恶梦的话,这颗子弹或许可以结束这场恶梦。一觉醒来,自己将会再度回到那风光明媚的乡下,躺在柔软草地上,宇佐美正坐在身旁带着温柔的笑容看着自己。如果跟她说自己做了一场恶梦的话,她肯定会笑着骂一声「笨蛋」。
京也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被寂静所笼罩的房间内,只响起了清脆的击锤撞击声。
京也不禁苦笑。没错,自己竟然忘了这最简单的道理。
——这世界是永无止尽的地狱,不管逃到哪里都一样。
「我竟然还抱着这种天真的幻想……」
人生不过百年,能逃到何时呢?这个世界上,又岂有安息之地?
人世间,宛如无穷无尽的杀戮战场。
不知不觉,黑暗已渐渐散去,曙光从邻家屋顶上探出了头。
京也对着朝日,立下了誓言。
一个极尽空虚的誓言。
不会有人知道的誓言。就算做到了也不会受到称赞的誓言。
——努力当一个平凡人。
如此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临界之人来说却是无可取代的尊贵信念。
但是,誓言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之内便以最糟糕的方式破灭。
现在,京也正坐在长椅上,不停地喘着气。向来懂得掌握分寸的京也,今天却做了过量的运动,因此落得这副模样。他的心情差得不能再差。
奔出家门的京也,来到了市民体育馆。这里有各式各样的运动器材,入馆费也便宜,所以京也平均每个月会来这里运动两次。今天是星期一,不是假日,所以来运动的人不多。
京也以挂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脸,再度跨上跑步机。
将速度设定为最高速的下一级。
由于休息得不够久,跑没两分钟便开始气喘如牛了。但是,京也就是不想休息。
或许,京也心中在期待着自己刚刚跟御笠提过的跑步者的愉悦感现象(runner’shigh)吧。如果能够以大到难以抗拒的快感将心里面的感伤冲去的话,就算因此变成废人也没关系。
京也就这么跑了二十分钟。原本以为运动可以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却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肌肤的柔软触感依然残留在自己的手指头上。
今天,京也招待御笠来家里玩,却差一点在家中杀死了她。
回过神来的京也发现自己做下了这种蠢事,不禁惭愧得冲出了家门。整件事只能用无可救药来形容。
如果那时候兰没有及时走进房间的话,真不晓得会有什么下场。
南云御笠跟自己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如果她继续过着和平安定的生活,就不会跟自己有任何交点。
更可笑的是,让自己和她扯上关系的关键人物竟然是令整个城市人人自危的杀人魔。
京也不断地欺骗她,甚至将她的好朋友逼得自杀,却只能将这些事深藏心内。
——亏你能够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她说话。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心里难道没有丝毫的愧疚吗?
躲藏在暗处的另一个自己如此呢喃说道。
怎么可能不感到愧疚?其实,京也好害怕与御笠相处。
所以才想把她杀死吗?
因为喜欢才杀人?还是因为讨厌才杀人?这是不久前在美术馆自己问出口的问题。
京也曾经幻想着以刀子插入御笠的胸口肋骨之间。这让京也产生一种类似射精的快感,就好像把一颗美丽的果实压成烂泥一样,甜美的感觉充塞在京也的胸口,让全身细胞都亢奋了起来。
做着这种幻想的时候,京也深深感觉到自己确实是世人口中所说的异常者、错乱者。但是,如今这些梦幻般的快感早已荡然无存,只留下无止尽的自我厌恶。仿佛自己不再是凡采尼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自从遇到宇佐美之后,自己就变得怪怪的。
接下来恐怕还会愈来愈严重。此时只要能让自己继续待在临界在线,不管尽再大的努力也在所不惜。尤其是逐渐失去的「理性」,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必须重新找回来。
最保险的做法,就是不要再与南云御笠扯上关系。对自己而言,御笠是唯一的不确定要素。
或许是不够专心的关系,京也忽然间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跑步机上。
连做出防护动作的力气也没有的京也,摔得惨不忍睹。不管怎么用力吸气还是觉得氧气不足,胸口感到无比沉重,他只想永远倒着不要再站起。
身旁一个正在锻链胸肌的精壮男人露出担心的神情走了过来,京也举起手制止他继续靠近。一时喘不过气,连话也说不出来。
过量的运动并没有让大脑分泌脑内啡(endorphin)。但这是很理所当然的结果。只有每天定期跑步的人才能获得脑内啡所带来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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