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与小贺最终没能生还。他们俩早已经死去了。我本来很想去看看,但是大人们都不允许。
那个小屋原来不是焚烧炉,而是烧制盘子呀杯子的土窑。听说那是原始制作陶器的一种装置,需要连续几天焚烧窑炉,不停地烧烤粘土。当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没有人再到这里来了。顺着小屋再往前走,有一处很老的房子,据说以前有位艺术家老爷爷独自住在那里。
那个土窑中藏着两个孩子的尸体。小贺的尸体刚刚被那个人用卡车运过来。他为何要把尸体搬到这里,理由不明。也许他想把尸体焚烧掉吧。不过查尔弗拉小姐告诉我,烧窑需要柴火,但现场并没有发现柴火。
凶手本来打算再杀死一个人,而那个目标就是我。或许他想凑齐三具尸体,作为这次杀人游戏的结束语,把三具尸体一起摆在土窑里吧。或者,他打算凑齐尸体后,再收集好柴火焚尸灭迹。后来听查尔弗拉小姐说,罪犯本人就此没有作任何交代。
但是,为了不让我感到恐惧,查尔弗拉小姐也许对我隐瞒了什么。我总觉得似乎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实情。不过我还是不要知道得太详细比较好。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是些什么好事,不会有任何好处。
另外,有一件非常出人意料的事情,我曾经犹豫过要不要把它写进来。不过,那件事已成事实,而且整个城市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那个凶手竟然是哈里的爸爸。我一点没有发现。当时虽然看到了他的脸,但却没有认出来,甚至一点都没觉得那个人像他。
我是在逮捕了罪犯,案件侦破后的第二天,从妈妈那里听说的。
妈妈非常震惊,说大家都在不断地感叹“太可怕了”、“到底为了什么呢”。我听到这件事也非常震惊,和其他人一样,除了这两句话,我怎么也想不出别的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我深切地体会到原来同一个人的脸竟然会看上去那么不同。到现在,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向卡车车底四处打量的那张脸。但是那张脸和哈里爸爸的脸完全不同。到今天我还是无法相信那是同一张脸。他一定是头脑出了问题,得了什么病,或者像机器突然坏掉了一样,人有时也会坏掉,但不会死,大概是一种和普通的病患完全不同的故障吧。出了故障、不能发动的汽车因为已经死了,所以并不危险。与此相比,能够开动但刹车失灵的汽车却非常危险。所以我觉得人的故障其实就跟汽车故障是一样的道理。但我没有想到那个时刻,哈里爸爸的脸看上去竟然完全判若两人。
哈里的爸爸在邻省杀死了三个孩子,那是半年前的事情。据说警方今后会搜集证据证明他的犯罪行为。伯爵说过凶手就是他,不会有错,我深信不疑。既然这样,也就是说哈里的爸爸不是突然出问题的,至少半年前开始他就已经疯了。但他依然若无其事地照常生活,照旧每天去工作,而周围的人都没有发现。
另外,最不可理解的是,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儿子呢?电视新闻报道了这件事,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议,妈妈也不断重复,嘀咕说真不敢相信。我并没有像大人那样对此感到特别的不可思议,也许因为我没有为人父母的经验吧。
我认为杀死自己的孩子也不能算什么稀罕事,我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电视上经常有这样的新闻,而且我自己好不容易完成的手工作品,有时也会有想把它弄坏的念头。自己做出的东西,就不可以随便破坏,不觉得这个道理很正确。电视新闻评论说,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没有理由的、一种绝对的爱。妈妈也这么说。我虽然表面点头听着她的话,可在心里不由得有些怀疑。
伯爵的孩子惨遭杀害,他一路追踪,终于逮到了凶手。如果他对自己孩子的爱更深一些,也许就会当场杀死那个家伙。为自己的孩子复仇,这不正是父爱的表现吗?但是,他没有这么做。查尔弗拉小姐说是我阻止了他,但我不着么认为。伯爵自己考虑再三后,认为那样就可以了,才松开了他的手。一定是这样的。
假如伯爵确实如我想的那样,那么这世上一定有比父母的爱更加重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一定是保护自己的生命,其次重要的才是如何珍惜他人的生命。
杀人与其说是件罪恶的事,不如说是件令人厌恶的事。
人不是因为感到罪恶才不愿杀人,而是因为感到厌恶所以才不去杀人。
我是这么认为的。
伯爵没有对我就这个案子作任何说明。事情结束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手机也还给了查尔弗拉小姐,所以没有办法联络,而且我也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
我曾经骑着自行车去过一次伯爵公司的那座大楼,可是到了跟前又觉得警卫好像不会放一个小孩子进入,于是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