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夫翻开报纸的社会版面,一张身着和服的老人的照片印入他的眼帘。俊夫立即回想起上小学的时候,教室里就挂着这位人物的头像。
“东乡元帅①他……”俊夫本打算问东乡元帅是什么时候死的,可话说到一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①东乡平八郎(1847~1934):日本海军元老、帝国元帅。1934年病故后,被日本军国主义奉为“军神”。
生活在一九三二年的女主人哪会知道东乡元帅是什么时候死的呀。
“哎呀!”女主人把最后一颗饭粒塞到嘴里后,转过身来,说道,“上面有写到东乡元帅吗?”
女主人好像平时不怎么看报纸。
“你脸上有饭粒。”俊夫提醒道。随后,开始给女主人念起了新闻。
“昨天是海军纪念日,番町的东乡元帅府邸前,小学生和新娘培训学校的学生蜂拥而至,齐声高呼‘万岁’。”
“昨天有军乐队游行,东京很热闹吧。我们以前在厩桥的时候,经常上街去看热闹。啊,老爷,吃饭吧。”
女主人总算拿起俊夫面前的碗,给他盛了饭。
原来如此,俊夫不由得慨叹道。难怪总觉得比起偏远地区的乡下人来说,这夫妇俩显得有些特殊,似乎是见过世面的。原来以前他们住在商业街啊。这么说来,女主人的肤色黯黑,可以想像是以前化妆过多,说不定当过女招待什么的。
“老爷,您昨天可受苦了吧。哦,说到这儿,那个保险柜怎么样了?早晨就不见了……”
要是没把话题扯到昨天的海军纪念日上就好了,俊夫后悔不已。他夹起一条墨鱼脚来送进嘴里。直到食物下肚,俊夫都还一直在思索着,该如何作答。
“那个嘛,昨天夜里运走了。”
“哎呀,为什么突然又……”
“嗯,计划有一点变动。”
事实上,哪里是“一点”,根本就是大变更。
“是货车什么的吗?”
“呃……啊啊,是的,是卡车……”
“大概是十点左右吧,您借走梯凳后不久,听到您在大声叫着什么……”
“咦?……嗯。”
“可是。好不容易做好的台子,就这样浪费了呀。”
“嗯。不过,幸亏有了这个台子,我才轻轻松松地爬上了卡车。这可帮了大忙呀。”
“是吗?那就好……您给了我们这么多钱,要是辛苦都白费了,我们可过意不去啊。”
“哎呀,哪有的事……”
“您给了一百五十块钱,实在是……”
“什么?”
“孩子他爸,一大早就跑到中.山的赛马场去了。拿了十日元。”
“咳!”
男主人昨天老老实实回到家里固然是好。可是两百日元变成了一百五十日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俊夫起初以为男主人给了打夯的大婶们五十日元,那么他实际到手的就是一百五十日元。然而,听女主人的口气,却不像是那么回事。
男主人一定是瞒了五十日元,也就是说,他拿了六十日元去赌马。
“嗯,”俊夫说道,“他经常去赌马吗?”
“唔,他常去……不道,我倒觉得这总比去玩女人要好得多……”
“……”
女主人重新坐下,又开始了她拿手的唠叨。
“老爷,您听听吧,前些日子他……”
正在这时,一声“我回来了”给俊夫解了围。
不是男主人的声音,俊夫一脸疑惑地看着女主人。
“是我家老大回来了。”
女主人正说着,一位背着双肩书包,身着带有金色扣子制服的少年走了进来。
少年一见到俊夫,便双手伏在榻榻米上,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背后的双肩书包倾斜了九十度,以至于包里的赛璐珞制的笔盒哗啦哗啦作响。看来,他一定也听说了两百日元的“故事”。
“阿隆,来,吃饭了。”
阿隆将书包放在门槛旁,在矮饭桌前坐下。
“阿隆读几年级了呀?”俊夫点燃“蝙蝠”牌香烟,问道。
“普小四年级。”阿隆用文艺汇演时的腔调答道。那个“小祖宗”长得和男主人很像,而眼前这个阿隆,吊起的眼角跟女主人一模一样。
“哦,看你长这么高,还以为上五年级了呢。”
“这孩子学习也好着呢!”给阿隆盛饭的女主人接口说道,“……可会画画了。就在前些日子,据说还作为日本的代表,外国的……叫什么来着?”
“法国,娘。”
“对对对,就是画了幅画送给那个法国。”
“哦,了不起!”
“画的是在富士山上面飞翔的飞机,连司机的脸都画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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