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夫将旧报纸插到墙上的口袋里。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贝壳按钮。
云母板上的光缓缓地上升,真让人等得不耐烦。俊夫数着“一、二……”
正数到“十七”的时候,背后传来“喂,”的一声,俊夫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门开了,一个长着胡子的男人站在那里。一身黑色立领制服,戴着车站站长般的帽子……
“你在这儿干吗?”
军刀发出“咔嚓”的响声。原来是个警察。
俊夫环视了一下四壁,没有发现类似中止起飞的按钮。
“我,不是什么可疑分子。只是,稍微在此……休息休息。”
俊夫意识到必须马上打发走这位不速之客,机器大约一分钟后就要起飞了。
"什么,休息?你小子是浮浪者呀。”
“浮浪者”……这词早过时了。现在都说“流浪汉”。
“喂,过来。”警察一把抓住俊夫的手腕。
“哎呀,你等等。”
警察把俊夫的衬衫“哧”地扯破了。
“出去。”两人扭打在一起。警察力气不小,可俊夫也不服输。然而,对方却像是个柔道高手,更何况是在狭窄的机器内格斗,矮小的警察处于优势地位。俊夫的胳膊被他反扭着,痛得叫了起来。
“走,快点出去。”
警察把俊夫往外推,俊夫在门口拼命地挣扎。
俊夫用力扭转身子,看了一眼云母板,光层已经超过一半,马上就要发出红色光芒了。
“搞错了,我……你不能这样,让我进去,喂。”俊夫终究还是被推出了门外。脚底的梯凳“嘎”的一声歪了。
“啊!”
“啊!”
俊夫摔倒在地面上,发出几声尖叫,不过他又马上一跃而起,抬头张望。机器入口处,那个警察正惊慌失措地朝下面张望着。
梯凳呢?……梯凳倒在脚边。俊夫连忙靠过去,想将它立起来。就在那一瞬间,只听“咔嚓”一声,四周一片漆黑。
抬头一看,机器的门已经合上了。
“喂!”俊夫声嘶力竭地喊道,“喂,不行,不行!”
至于什么不行,俊夫自己也不清楚。
俊夫不顾一切地将梯凳立起来,爬了上去。
“开门,快开门!”俊夫不停地拍打着机器的门。最后,他的手只是在空中乱舞。
机器从俊夫的眼前消失了。
1
被“时间机器”抛弃的俊夫,醒来时已是一九三二年五月二十八日的早展。他睁开双眼一看,发现自己躺在世田谷一家香烟铺的客厅里。而这家香烟铺就位于世田谷区成立之前的世田谷镇。
隔壁屋里的挂钟响了起来。俊夫好像就是被这钟声给吵醒的。所以,在他听到钟声之前,挂钟应该已经响了好几声了。尽管如此,挂钟还是响个不停。多半已经十点或者十一点了。昨晚,俊夫筋疲力尽来到这里住下时,已是午夜十二点,算起来,他已经睡了十个多小时了。
在这种硬邦邦的被子里居然能睡得如此之熟,连俊夫自己都很感慨。不过,他感到后背上硬硬的,也不能只怪男主人家里的被子太薄了,一来是因为自己已经习惯海绵橡胶床垫了,二来是因为从“时间机器”上跌落时后背受到了撞击。
突然,从隔门的另一边传来了破锣似的声音。“昭和,昭和,昭和的孩子,我们啊……”
作曲者要是听见这样的曲调,准会自杀。声音如此尖锐,高亢,一定是昨天傍晚在店门口见到的那个小男孩。
正想着,女主人的嗓门儿便压过了小男孩。“小点儿声,老爷还在睡呢。”
“啊,我,已经起来了。”俊夫望着天花板,大声喊道。那声音决不亚于前面二人。
“哎呀,老爷,真对不起,把您吵醒了。”女主人的声音也越来越高亢,“来,给你一钱,拿着,出去玩儿……老爷,您累着了吧,别急着起来,再多睡一会儿吧。”女主人和小孩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从女主人的口气可以推测,现在可能才八九点。然而俊夫却没有心思去看放在枕边的手表。目前,没有任何事情值得自己一跃而起赶着去做的了。
“时间机器”是在昨晚十点左右从俊夫眼前消失掉的。之前,在和那个警官扭作一团的时候,在他不停敲门的时候,俊夫想了很多。他已经深知被“时间机器”撇下究竟意味着什么。所以,当这件事真的发生时,他的大脑皮层完全停止了思维活动。经过几分钟——也可能是几十分钟的空白之后,他终于想明白了,既然要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地居住下去,那么就不得不考虑如何让自己接下来的生活变得尽可能地舒适。
钱,还有一些。所以,省吃俭用一段时间之后,就得去找份工作。自己在弱电①方面的知识,比这个世界的同行先进三十年,因而找份与此相关的工作肯定很容易。不,倒不如将自己的知识一点一点地拿出来,再一样一样地取得专利权。这样一来,说不定自己可以过上相当不错的日子呢。
①弱电是指低于220伏的电,电话、电视、网络、可视门铃等使用的都是弱电。
至于住处,最好是在这附近。那对夫妇,人还不错,以后有什么事还能找他们商量商量。把这块空地租过来,然后盖一栋房子……
不,这不行,俊夫转念想道。不久之后,伊泽老师会来到那里,并住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