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夫不禁想起那些被称为「打夯妇女」的大婶们来。总之,因为急着凑人数,队伍里还混杂进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婆。
俊夫找了块大小适中的石头坐下来,观赏起那个男人干活的样子来。
开始,俊夫以为那个男人准会在机器四周搭建脚手架,接着可能放下绳索将机器抬起来。但是,他却并未采用如此原始的方法,而是使用了一种更合乎物理法则的办法。
首先,那个男人从机器旁边往下掘了个坑,然后将一根长长的原木塞了进去。离机器一米左右的原木下方,垫起一块大石头作为支点。接着,把绳索系在原木的另一端,也就是露在外面的那端。最后让那些打夯的大婶们使劲拉绳索。这种方法利用的是杠杆原理。
随着机器的一侧逐渐上升,在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小伙子们便把原木迅速往下塞。
之后,大家又跑到另外一边,重复同样的工作。就这样,把机器向上抬了一根木头的厚度那么高。接着,方向转变了九十度,再次重复同样的工作。当然,石头的支点也相应抬升同样的高度。如此一来,「时间机器」的下面横竖各六根六尺左右长的木头,按顺序层层叠叠重了起来。倘若途中木头滚落,所有的辛苦都将白费。所以小伙子们在关键地方绑上了绳子,打上了钉子,这样一来就牢固多了。
妇女们竭力的吆喝声和那个男人的斥责声响彻整个旷野,一直持续了整整五个小时。大家中途稍稍休息了一下,一同享用了老板娘拿来的槲树叶包的糯米糕。完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大家辛苦了!」俊夫慰问道,并避开众人把那个男人叫了过来,「没有装钱的袋子,就这么直接拿给你实在不好意思。」说着,递过两张一百日元的纸币。那个男人恭恭敬敬地接过钱,放到劳动围裙的钱袋里。
可是俊夫马上就后悔没把钱直接交给老板娘,那个男人说不定今晚又会去喝个烂醉。
目送大家走了之后,俊夫立马准备爬上「时间机器」。然而,他再次陷入了困境。没错,那个男人热火朝天地闹腾着把机器抬高了差不多五尺。可是,俊夫却无法直接落脚至机器上面。那个男人大概连想也没想到俊夫会钻进保险柜里吧。
作为基座的木头,有两处露了出来。但是,正好这两处都在门齣对面。而剩下的部分,都没有露出机器底部。从整体上看来,机器和基座的结合体就像倒放的墨水瓶一样。机器下侧的棱角磨得圆圆的,周围没有任何把手。如果门开着的话,可以用手抓住门边,像玩单杠似的爬上去。可是,俊夫刚才出去的时候,把门给关上了。而且,手又无法够到门柄,俊夫实在是有些束手无策了。
俊夫觉得从约十米外的地方冲过来,向上跳起,去够门柄把门打开可能会行得通。于是,他马上开始行动。首先把路上的石块之类清除掉,然后走了几步,步测出十米的距离,挽起衬衣袖子,准备开跑。
由于天色昏暗,俊夫途中跌倒了几次。俊夫来回演练了三次。第四次终于比较顺利地跳起来,抓到了门柄。然而,接下来的一瞬间,「砰」的一声额头撞到了门上,俊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五分钟都没能爬起来。
俊夫站起身来的时候,早已暗自下定决心。事已至此,除了再次向那个男人求援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香烟瓶前不见了老板娘的身影。只有一个小男孩在摆弄着马口铁皮作的玩具车。一张脸和男人像极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你父亲在吗?」俊夫问道。
小男孩吃了一惊,抬起头来,正要向屋里跑去,又折转回来。他抱起玩具车,瞪了俊夫一眼,跑开了。
「哎呀,是老爷您呐,剛才真是多谢……」老板娘说着,一边用围裙的角边擦着手,一边走了出来,「您给了这么多……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活儿。」
老板娘一个劲儿地将头贴在榻榻米上致谢。看样子男人把钱如数交给了老板娘,俊夫这才放下心来。
「来,老爷,请进来吧。我现在就去买点啤酒回来。」
「啊,不用了。你丈夫在家吗?」
「丈……孩子他爸……刚刚出去了。我们家那位就是这样,拿到一点点钱,马上就……真拿他没办法。这会儿可能在车站前的『葫芦』酒馆里吧,我这就去把他叫回来。」
老板娘说着开始脱起围裙来。
「……不用了,就这样吧。那个,」俊夫走进了那间没有铺地板的房间,拦住老板娘,「不用叫了。你家里,有梯子吗?」
「梯子?」
「嗯,没有的话,梯凳也行。」
「倒是两样都有……不知您拿来做什么呀?」
「唔,这个嘛……」
「两样东西都放在屋后。」
老板娘走出来领着俊夫去看梯子和梯凳。她或许在想两百元都付得起的人,是不会借这个去作贼的吧。
俊夫最后借走了梯凳。因为它的尺寸看起来刚刚合适,
「那,我暂时借用一下,」俊夫扛着梯凳说道,「要是还回来的时候太晚的话,我就把它放在外面吧。」
机器所在的空地,自然是在外面。
那个梯凳,跟机器刚好合适,就像是专为道格拉斯飞机制作的舷梯一般。
俊夫踩着梯凳,进了「时间机器」。
他打开灯,将控制杆扳到右边。接着将手伸向发送按钮,不过中途却又停了下来。
俊夫走下「时间机器」,门开着,借着从里面溢出的光,他在机器周围寻找着。附近有一堆垃圾。他从中找出之前包糯糕的旧报纸,捡了起来,返回机器。这可是纪念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