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手,逃也似的跑开了。
在一九六三年的银座,有一家俊夫常去的寿司店。年近七十的店主老大爷爱聊从前的事,常常一边捏着寿司,一边跟俊夫聊起过去银座的种种好处。他想起那位老大爷有一次曾说过,“五·一五”事件那会儿,隔壁有家格调高雅的酒。老大爷还说过酒吧的名字大概叫托洛哥什么的。
到那儿一看,寿司店跟一九六三年的位置一模一样。俊夫看了看旁边黄色的电动广告牌,不禁佩服起老大爷的记性来,广告牌上写着“摩洛哥”三个字,与老大爷所言只差了一个字。
“摩洛哥”不像别的酒吧那样放着震耳欲聋的流行歌曲,仅从这点来看,的确可以说它是一家格调高雅的酒吧。俊夫走进去的时候,“摩洛哥”里正响着莱欧·莱伊斯曼乐团演奏的《蔷薇的探戈》。
透过室内弥漫的烟雾,俊夫发现老板娘和女招待们的脸上并没有涂得太白,这才松了一口气。
留声机是布朗斯·维克公司的产品,声音很响亮。俊夫见距留声机最远处有张桌子空着,于是在那里坐了下来。
女招待紧随其后跟了过来。尽管这个时代似乎将妖娆女子称为“肉体美人”,不过,俊夫眼前的这位女招待已经大大超过“肉体美人”的范围,差不多接近相扑运动员玉锦的重量级了。她将肥硕的臀部挪到俊夫身旁,坐下说道:“想来点什么?”
俊夫将目光投向摆放酒瓶的架子,说:“那就来一杯加水的尊尼获加黑方威士忌吧。”
他想压过唱片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儿,引得坐在吧台的客人回过头来。那是个穿着立领制服的学生。据说,警示厅发出过通知,禁止穿制服、戴制帽的客人出入酒吧。因此,这个学生没戴菱形制帽。女招待起身将加水威士忌拿了过来,紧随其后,还跟来了一位苗条美女。
“我叫丽子,请多多关照。”她自我介绍道。跟“肉体美人”一样,她也穿着和服。
侧面看还不错,俊夫一面想着,一面向她靠过去。她本人似乎也心领神会,无所事事地盯着入口处看,故意将自己的侧面对着俊夫。过了一会儿才微笑着说道:“你这样盯着我……我长得像您的恋人?”
“噢,不是,只是觉得你和那张照片上的美人一模一样。”
俊夫说着,朝墙上贴着照片的地方指去。那是电影《摩洛哥王国》的剧照。即便是现在这个时代,这部电影好像也已经公映过了,另外,此店的新式构造仿佛也是最新设计。
沙发剧烈的晃动声,淹没了丽子的声音,俊夫没有听清丽子在说什么。背后被遗忘的那位“肉体美人”摇晃着肥大的身躯,站了起来。
她走到电动留声机前,换了一张唱片。由于她站着那里,屁股恰好正对着俊夫,可怜的俊夫只好赞美起唱片来,朝丽子说道:“这首歌不错。”那好像是一首美国的流行歌曲。
“这是什么歌曲?”
“稍等片刻。”丽子拎起和服的下摆站起来,朝电动留声机走去。俊夫猜想丽子可能是去叫“肉体美人”过来。然而,并非如此。丽子一个人拿着唱片的歌单走了回来。”
“哦。”
俊夫接过歌单,目光久久停留。这首歌由埃德加·莱斯利作词,霍雷肖·尼斯科尔作曲。歌单上还印着英文歌词:
There's nothing left for me,
Of days that used to be,
I live in memory among my souvenirs.
Some letters tied with blue,
A photograph or two,
I see a rose from you among my souvenirs.
A few more tokens rest
Within my treasure chest,
And tho, they do their best
To give me consolation,
I count them all apart,
And as the tear drops start,
I find a broken heart among my souvenirs.
“哎,这上面的英语是什么意思……”
“嗯,这个嘛。主人公看着离自己远去的恋人留下的东西,追忆往昔……大概是这个意思。”
“难怪总觉得这首歌曲有点凄凉。”
“唔……”
俊夫朝电动留声机望去。巨大的唱头正随着标准唱片的旋转周期上下摇动着。
突然,丽子凑到俊夫耳边问道:叫‘喂,你的恋人,是怎样一个人呀?”
“嗯……不,我可没什么恋人啊。”
“尽说谎。刚才是在想她吧。你可瞒不过我的哟。”
“快别那么……”
“她一定很漂亮吧。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和哪个电影明星比较相似呢?入江贵子?夏川静江?还是小田切美子?”
俊夫做出一副全神贯注聆听唱片的样子,然而,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唱片已经放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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