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不断地下了两天。
第三天早晨,雨停了。俊夫走进客厅时,阿隆正在看报。
“叔叔,早晨好。这里有一条奇怪的广告。‘轻快有趣的新式玩具,靠新式玩具挣扎到底’,这是什么呀!真是莫名其妙。”
“……”
“还有呢!‘咨询方式如下——电话:日本桥二三零一、第七物产’。可没听说过这家公司呀。十有八九是个骗子公司。”
“……”
“吃饭啰!”
阿隆拿起碗,打了声招呼便开始吃起早饭来。
饭桌上,一如往常,仅仅摆着装有甜酱汤的锅和盐拌米糠做的盖浇饭。然而,俊夫今天早上特别有食欲。因为一切似乎都进行得比较顺利。
男主人一家对“悠悠”并没有表现出半点热心。但是,俊夫认为凡事总有例外。八千万的国民中,有四个人例外,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俊夫的母亲以前常说:“你刚开始学走路那会儿,‘悠悠’就开始流行啦。”所以,可以断定这一定是一九三三年春天的事。而且,“悠悠”的流行盛况并非“呼拉圈”呀,“吹气橡皮洋娃娃”之类所能比拟的。甚至有传闻说,负责谈会警卫的巡警因当班时玩“悠悠”而被开除公职。“悠悠”在这个时代确实很受欢迎。如果先其他同行一步出售的话,定会大赚一笔。
前一阵子,俊夫的一位朋友想要卖车,在报纸上登了一则广告。据说一大早就有咨询电话不停地打进来,害得朋友不得不向公司请了一天假。俊夫猜想,蛎壳事务所现在大概也正被这些电话弄得手忙脚乱。于是,一到中午,他就马上去新宿,给蛎壳町打了电话。
“你问的是第七物产吗?有一个交易。”音质低劣的电话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只有一个吗?”俊夫回问的时候,突然想起广告上没有新设计的玩具的说明。或许应该写上“大人小孩适用”之类的……
“这东西,有趣儿!”大阪佐渡屋玩具批发店的老板拍着手,高兴地说道。
俊夫收拾好灯罩的碎片,心里有了底,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怎么样,贵店里……”
“我来试试!”
像鸿池善右卫门①一样胖乎乎的佐渡屋老板将手伸了出来。俊夫看到他的手指又短又胖,于是将绳上的结重新打了一次。
①鸿池善右卫门:17世纪末的大阪巨商。一手操纵三十余藩(古代日本大名的领地)的经济。
老板的手指跟他的脸一样的胖乎乎,不怎么灵巧。把重新打过的较大的结刚一套在手上,老板就马上站起来开始试验。可是“悠悠”落下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动过。
“算啦,我认输了。”老板笑道,“开始发售的时候,有必要搞一个演示会吧。”
“嗯,对,那么……”
“这个玩具,年轻人肯定比小孩儿还要喜欢。嗯,绝对好卖。就这样吧,山田君。”
俊夫在寒暄的时候,一不留神差点就自报了浜田这一真实姓名,情急之中,俊夫连忙改口称自己为山田。
“呀,山田老板……”
佐渡屋玩具店的老板,从腰包里掏出小型算盘,放在桌上。
两人的谈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算盘上的数字在逐渐变大。
佐渡屋玩具店老板凝视着算盘,陷入沉思之中。俊夫乘机瞟了一眼手表,眼看就要到与下一个人预约的时间了。俊夫接下来要见的那个人是直接去了蛎壳町事务所咨询的,那时,俊夫刚好打电话给事务所,所以两人马上就约定了见面时间。但俊夫没有与那人直接联系的方法。
“山田老板!”佐渡屋玩具店老板终于抬起头来,说道,“如果超出这个数,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我明天得去趟大阪,和店里人合计合计以后,再来见你。”
二十八日,是约定和佐渡屋老板见面的日子。
那天的早报,报道了京阪神②的电影解说员和电影院的工作人员参加大罢工,反抗有声电影公司的消息。俊夫读了这则消息后,开始忧心忡忡起来。会不会是母亲记错了,误以为“悠悠”的流行始于一九三三年春。或许“悠悠”的流行应该更早。俊夫如此这般,思前想后,心神不定。
②东京、大阪和神户的合称。
中午,俊夫去了新宿。从世田谷町无法直接打电话到东京市内。不过,俊夫也很快地习惯了这种不便。他塞入五钱硬币,“叮”的一声响,电话里传出了他熟悉的蛎壳町那个男人的声音。听他说,自从上次俊夫问过情况之后,一个咨询电话也没有,佐渡屋玩具店也没有打来电话。直到下午六点半事务所关门,俊夫打了不下十次电话,对方的回答却都是一样。
第二天也是如此,而且每次打电话,一问一答都逐渐简单化,到最后甚至筒略成了两句话“这里是第七物产”,“还没有消息”。俊夫在今天一开始打电话时,就拜托事务所,如果长谷川打电话来的话,就转告他今天晚上自己会等他。所以,“还没有消息”一句也应该表示长谷川还没有打电话来。
已经约好了的事,应该不会有错。
第二天早晨,俊夫盯着矮饭桌上用茄子做成的泡莱,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中。正在这时,刚背着书包出去的阿隆又折了回来。
“叔叔您叫山田吗?”
“什么?啊,有信呐。”俊夫看到阿隆手中拿着的信封,伸出手去,说道,“对,这是写给叔叔的。谢谢。路上小心点儿。”快递的信封上写着让男主人转交山田先生的字样。在木挽町的旅馆里,俊夫将男主人家的地址告诉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