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觉得平坦的床好像哪里倾斜了一样。只不过喝了一罐发泡酒,不可能是喝多了。就这样下去好像会滚落到黑暗中。启介慌忙睁开眼睛。
可以在这里过夜吗?本来打算明天下班之后若无其事地回家,但那样就能回到原来的牛活吗?
不知怎地他觉得今晚非回去不可。明天的话我家就无法复原了。虽然没有根据,但他心中充满了不安。
自己逃走的这个事实,趁今晚还来得及弥浦。
他想要一个回去的理由。更想要一个逃走的理由。因为他碰到了小岛聪子。不是逃走,而是回办公室的理由。高桥家的惨状浮现在他脑海里。无数丑恶的中伤传单。破掉的窗户。聪子堂而皇之地说这么做一点没错,自己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到头来自己就是无能。于是不由得就逃跑了。
无论在家里还是外面部无法反驳。为了能安静过日子,避免无谓的争执,他一直以为沉默是最好的方法,但那样解决了什么呢?为了改善现状,自己能做些什么呢?
答案就是让高桥家在天亮前恢复原状。
不顾自家的问题,修复别人的家,这只不过是逃避而已。然而今夜回去就能当成是离开的理由。他从办公室拿了垃圾袋跟清理的工具和溶液。
既然如此决定,就直接回云雀之丘去就好了,为何还要到这里来呢——
大门打开了,弘树走出来。
「让您久等了。」他头上绑着毛巾,穿着运动鞋。
「要去清理比奈子姐姐他们家的话,这不止是要不让邻居知道是叔叔你清理的,我也一起去帮忙吧。」
「不用,已经很晚了,我不是来要你们现在跟我去的。」
启介急急拒绝。
半小时前——他走上云雀之丘的坡道时,不止一次停下脚步。他真想掉头回办公室去。把对面人家清理干净到底有什么意义?今晚回去到底能改变什么?他真想消去心里的这些声音。他想跟别人宣告自己要做的事。谁都可以。但可能的话能了解自己行动的人最好。
于是他想起了傍晚在铃木家听到的对话。他们家姐弟认识高桥比奈子,还担心她。而且他们家的气氛非常好。就因为这样他才来的,没想到男孩竟然说要一起去。不,或许他心中原本就暗自期待。
「但是我想去。拜托您了。」弘树低下头。
「但是父母会担心的。」
「妈妈已经同意了。她刚洗好澡不方便出来,叫我带我们家的垃圾袋去。要是担心那边邻居的话,把垃圾带回我们这里丢就可以了。妈妈说她想自己去,但爸爸就快回来了,所以让另外一个人跟我去。」
弘树打开门,弘树的姐姐出现在门后。
「她是比奈子姐姐的朋友。」弘树说。
她虽然看起来不怎么热切,但把运动鞋的鞋带紧紧系好后,对启介深深行礼说:「拜托您了。」
「那我们走吧。」
启介带着别人家的两个孩子,开始朝云雀之丘走去。姐姐沉默不语,弘树哼着歌。他们已经无法停下脚步了。
到了云雀之丘,自己家已经安静下来。房间亮着灯,但没有叫声也没有摔东西的声音,跟平常一样只有电视的声响。启介安心地叹了一口气。
「这太过分了。」
弘树忿忿不平地说。姐姐也惊愕地望着无数的传单。
「这就开始吧。」
三人手拿着垃圾袋,开始清除传单。
凌晨零点三十分——
真弓瞪大了眼睛。
小岛聪子在高桥家前絮絮叨叨地不知在抱怨什么。对方有三个人,她本以为是来看案发现场的外地无聊人士,但其中一人怎么看都是启介。
他手拿着大垃圾袋,撕下高桥家围墙上贴的传单。
另外两个年纪跟彩花差不多的男孩和女孩她从来没见过。他们毫不理会聪子,专心地撕着传单。这些玩意不止是用胶带贴上去的,还用了胶水,一张还没撕完手就黏糊糊的了。
启介为什么在做这种事?自家发生大事他不是逃走了吗?竟然在清理对面邻居的家。惊愕之后开始觉得这一幕可笑万分。
「远藤先生,你到底是打算怎么样?几小时之前我才跟你解释过这是表达我们云雀之丘居民的信念。」
聪子咬牙切齿地说。
「是,我听到了。小岛太太你们这些老居民非常重视云雀之丘的心情我很了解。但我不觉得这种作法是正确的。」
启介反驳了聪子。虽然声音很小又有点畏缩,但的确反驳了。真弓第一次看见启介这样。
「你还真能说这种了不起的话。你们家出了大事呢。话先说在前头,你逃走了,要不是我代替你进去,令千金现在可能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什么……」
「你要是以为我说谎的话,可以去确认一下。」
聪子转过身用圆圆的下巴朝这里一指,启介也望过来。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站在门口的真弓身上。真弓虽然想逃进家中,脚却动不了。她避开聪子的视线,望着启介,但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她并不是现在才不了解他。启介的鸵鸟主义常常让真弓不悦,但晚餐是冷冻食品、买稍微昂贵的地毯之类他也都不会抱怨,有时候反而觉得轻松。
沉默的启介到底在想什么,她有想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