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用拇指搔了搔自己的下巴。
「如果你没有涉及杀人,是不会判处太严重的刑罚。但如果你协助杀人犯逃亡又另当别论了,你有自觉吗?」
「天知道?」
「不要逞强。哎,你好好想清楚。」
刑警每说一句话就提高了一点音量。
「犯人迟早会被捕,届时犯人将需要人在一旁支持,如果连你都被捕了那该怎么办?还有逃亡中的犯人该怎么生活?有逃亡资金吗?一旦钱用完了,犯人就会再次犯罪,并因此加重罪状或者又会为了杀害某人而潜伏。我说高木,你这样做是帮助对方吗?如果真的爱对方,不就该让对方好好赎罪吗?这些话有没有打动你的心?还是你觉得这只是说得好听而嘲笑呢?你说啊?」
刑警快嘴说完,重重一拳砸在桌上。
立井在双腿灌注力量静静地捱住这些诉诸情感的话语。刑警所说的话有一部分精确地掌握到了真相,立井有股想要托出一切的冲动,但忍了下来。
刑警于是改变方法,开始说明受害者荣田重道的身家。述说的尽是些引人同情的内容,例如荣田重道过去虽然犯过错但顺利更生在餐饮店工作。虽然单身老家的父母仍健在,尽管薪水不多还是持续给父母孝亲费。连腰都挺不直的年迈夫妇知道荣田重道死亡的消息后,似乎悲伤地哭泣了,并且直到现在都在等待警察捎来将犯人逮捕归案的消息。
这种彷佛认为荣田重道是可怜受害者的说法让立井浑身发热,他知道自己动了气。
「我说高木,你怎么看?」刑警继续说道。「你对荣田重道的父母有什么感想?」
「这还用说。」立井反射性出口。「除了『活该』之外没别的了。」
「啊?」
刑警彷佛说不出话般抽了一口气。
「你认识荣田重道吗?」
立井失言了。
他虽然急忙摀住嘴,但已经太迟了。立井曾对警察说过「不知道荣田重道是谁」,但刚刚这发言明显表示跟荣田重道有关系。
刑警茫然看著立井,在后面的年轻刑警也从低头看著的文件抬起脸回头。
──糟糕了。
这样他们就会更接近真相一步,自己涉及杀人的嫌疑就更重了。
「……你刚说的也太天差地远,很可笑。把名字丢去网路搜寻就能查到荣田干过的恐吓案件,而我只是记住了这些。」
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
立井露出自暴自弃般的笑容。
「就是因为找不到证据,所以只能仰赖自白了对吧?你们这种做法很困扰,冤罪不就是在这种先入为主的认定之下产生的吗?」
话语空虚地回荡。
刑警的声音与方才咄咄逼人的感觉相反,显得平静。
「……高木健介,我能说的都说了。明天你再来这里一趟。」
尽管立井主张没什么好说的了,但刑警并不接受。
刑警将手放在立井肩上,相当沉重。
「好好烦恼过后,再让我听听你的答案。」
之后等笔录做完,让立井签过名之后便放走了他。跟第一次审讯不同,对方没有反覆询问同样的问题。
立井无力地回应后,离开警察署。
虽然感觉到背后传来同情目光,但他一次也没回头。
每次被审讯都会露出一点马脚──
立井边自嘲边回到家,虽然审讯问了很多,但时间上连一小时都还没过去。
离开警察署后,吹了风的身体感觉阵阵寒冷,立井才察觉自己竟流了这么多汗。他在自动贩卖机购买运动饮料,一口气喝光。
并默默地认为自己应该撑不过下一次审讯。
或许负责刑警不是采用长时间控制并迫使立井自白就范的方针,而只是以刀刃般锐利的话语割伤他、让他承受无法愈合的伤势后释放,简直就是活活凌迟。如果是这样,被纠缠好几个小时问到烦躁可能还好一点。
『他那反应看来是对荣田重道怀恨在心,是受害者家族吗?』『犯人是为了高木才杀害了荣田吗?』『嗯,高木毫无疑问包庇了什么人,只要证据确凿,就准备搜索住家吧。』『好的。』『嗯,我看他那样子应该快要自白了,只要下次亲切一点,很快会沦陷。』
刑警之间这般对话的情景浮现于眼前。
他们没有发现高木与立井交换了,但确实逐渐揭穿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再加上某种可能性严重扰乱了立井内心。
『又会为了杀害某人而潜伏。』
立井有与刑警相同的预感。
让父亲死于火海,让吉田的母亲摔死,让荣田重道溺死的高木健人打算继续杀人──确实很有可能。
但该怎么阻止他?自己明明连高木的下落都不知道。
无计可施──
与高木健介和吉田真衣有所交流的人全接触过了。
目前没有他们曾经住处的线索。
警察一步一步接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