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位中年刑警边说「不想说的可以不用说没关系」,边在对面坐下。立井知道这句话并非基于亲切而说,而只是告诉他有权保持缄默的程序。中年刑警的态度不是试著顾虑立井的情绪并收集情报,而是威吓犯人迫使其自白。
「我是嫌疑人?还是关系人?」立井如是问。
中年刑警眯细了眼。
「这年头学生懂得真多。」
「只是刚好。」
协助撰写小说时有调查过,审讯有针对关系人与嫌疑人两种。
「关系人啦。」中年刑警说道。「至少现在是。」
暗中威胁你有可能变成嫌疑人。
中年刑警取出手册,简单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前天,杉并区内一处水池里发现一位男子的尸体。解剖后发现肺部进水,因此判断死因为溺死。受害者姓名为荣田重道,是一位在餐饮店打工的三十二岁男子──
「如果你知道些什么就跟我说。」
眼前这位中年刑警压低声音狠狠地说。
但立井当然一无所知。
「为什么你们觉得我与案件有所牵扯?」
中年刑警咋舌,这声音令人相当不快,立井于是皱眉。
「推测死亡时间是前天晚上九点到十点,受害者在那之前离开职场,并明确地跟同事说『我要去见一个叫高木健介的大学生』。整个东京都内只有你符合条件。」
即使听取详细说明也不懂。
但刑警表示,受害者手机里似乎留有与「高木健介」邮件往来的纪录。立井虽然表示这是第三者谎称自己是「高木健介」,但刑警不予采纳。
立井因为跟不上状况而开始觉得烦躁,虽然他理解心情浮躁就是著了刑警的道,仍不禁大声起来。
「对方是溺死吧?不就只是单纯溺死吗?」
中年刑警咯咯贼笑。
「虽然遗体没有外伤,但身上的衣服凌乱,临死之前与他人扭打的可能性很高。加上体内没有检测出酒精,所以应该不是意外,更有可能是他人犯案。」
立井咬唇,擦了擦滑过脸部的汗珠。虽然房间并不热,但不管怎么擦,汗水还是拚命喷出。他刻意忽略闪过脑海的可能性,只是不断重复「我不知道」这句话。
关于此案他一概不知情,然而他很清楚究竟谁有嫌疑。
高木健介。
受害者荣田重道可能是高木认识的人,高木约荣田出来,将他推进水池内杀害,并在那之后逃走。刑警叙述的情报也与高木失踪的现况吻合。
尽管理性如是判断,立井却有一股怎样都不想承认的冲动。他甚至不惜牺牲擦汗时间,只为找出能否认的情报。
中年刑警从椅子上起身,来到立井身边,把那张油腻腻的脸凑了过来低语道:
「是你干的吗?」
立井咽了咽口水。
他甚至不用问做了什么,现在自己是杀人嫌疑犯。
在那之后,刑警单方面以立井是杀人犯为前提加以劝诫。
从立井的年纪来看,老实招认并且导向过失致死的结果是最好。如果不是凶杀,而是过失致死,甚至可以视状况获得缓刑。但如果保持缄默,警方就必须循正规方式办案,一旦收齐了证据,检方应该会以杀人罪或强盗致死罪起诉。
「要招就趁现在。」刑警威胁道。
中年刑警的压迫虽然有些文不对题,但仍重重地打击了立井内心。如他所说,保持缄默只会对立井的立场造成不利。若被警方发现立井与高木交换身分──立井还能说自己不是共犯吗?
他以双手遮住视野思考。
随著眼前一片黑,内心也稍稍平静下来。
高木健介有杀人嫌疑,既然他现在失踪,很难说他与此案完全无关。如果高木真的犯罪了──自己有什么与警察为敌仍要包庇犯人的动机吗?
该相信什么?
该依赖什么?
眼前这位刑警的推论?还是自己的恩人呢?
「──我不知道。」
答案马上出来。
立井放开手,视野开阔。
并且回瞪投来不礼貌视线的刑警。
「我有不在场证明。」立井气势十足地说道。「当天直到晚上七点,我都在大学图书馆跟社团同学开会,之后搭电车前往池袋,在站内提款机提了一万日圆出来,并去车站附近酒吧的吧台位入座。从八点待到晚上十一点,店里也有监视摄影机。」
「……真的吗?」
立井没有错过刑警眼光瞬间闪烁,接续说道:
「还有我因为严重腰伤而正在接受治疗。虽然最近比较好了,但我无法进行剧烈运动,我不知道犯人是把死者推落水池还是强行把脸按在水里,但我无法做到这些。」
「方法有很多吧?」
「但如果真心想杀害,应该会采用别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