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常不会出这种差错的。没事吧?」
「那个……对不起。」
看着正在捡拾茶壶碎片的他,我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有道歉。
「没关系,你再冲一下水……最近发生这么多事,你大概也累了。就算机械部分不觉得累,人体还是会感受到压力。」
虽然看不见主人的脸,但是他说的话和语气都透露出对我的关心。
压力。
主人心里想的压力跟我实际承受的压力有所差异。
因为在他看来——两个星期前的事件造成小公主的死亡,我因此意志消沉而发生失误。
「明天再好好说个清楚,今天该休息了。」
「主人,那个……」
不是这样的——这才是我想说的话,然而我的口中却说出:
「手指……感到刺痛。」
最后还是只能对着蹲在地上用抹布擦地板的主人,说些空泛无义的话。
「等一下记得擦药。」
「啊、不,那个……」
不是的,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主人转头向我露出微笑:
「好吧,等一下我帮你擦药,现在先好好冷却。」
这是他表现温柔的方式。
然而我——我有资格接受主人的笑容吗?
我有资格让主人帮我擦药吗——?
指尖传来微微的痛楚,还有水流带来的清凉。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望着主人的背影。
主人,也许……也许我故障了。
这番话突然浮现脑中。
不可能,理性的否定马上消除这样的想法。
在我身上找不到任何故障之处。
「……嗯。」
就在同一时间,从远处看着灯火通明的城岛家,独自伫立在黑暗中的「她」露出微笑。住宅区的巷道十分阴暗,路灯发出的光芒无法照遍每个角落。
那是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身影。
略带茶色的头发绑成两束,从发型到长相都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女学生,然而她的身上却穿着与夏日夜晚格格不入的长袖水手服,在旁人的眼里看起来十分突兀。
「好了……该怎么做呢?」
少女一个人自言自语。
相较于年龄与外表,她的声音给人一种精于算计,甚至老奸巨猾的感觉,语气也比较接近男人。虽然拥有适合爽朗笑容的温和长相,此时的表情却显得有些扭曲。
无限回廊。
目前正以姬岛姬的身体作为固定剂,栖息在这个世界的他背靠混凝土墙,从二十公尺外斜眼看着城岛家。
无限回廊开始思考,这回该用什么方法,玩弄住在那栋房子里的两个人?
然而就在思考的瞬间,突然感到一阵心痛,双脚因为恐怖与罪恶感而发抖。
「哩小哩小。」
这样的反应让无限回廊露出冷笑。这些心痛、恐怖、罪恶感都不是来自无限回廊本身,而是身为固定剂的姬岛姬之情。
一如昨天傍晚对城岛硝子——「全一」所说的,无限回廊还没有让这个身体的原有者姬岛姬的心,与自己完全融合。
问题是曾经死过一次,部分存在已经流入鸳野在亚身上的姬岛姬是否还有所谓的「心」?但这只不过是伦理与哲学范畴的问题。
既然能让身为虚轴的自己当成固定剂,那就一定有心。
当无限回廊让姬岛姬恢复生命活动时,她脑中绝大多数尚未坏死的脑细胞再度产生电流,重新连接的神经元让她取回自我。无限回廊原本打算将她吸收成为自己的一部分,随即发现可以利用她做出一些有趣的事,因此没有这样做。
无限回廊认为自己的判断无误。
因为这将成为让自己与「全一」,还有城岛晶接触的绝佳机会。
住手——脑中传来这样的声音。
如果换成姬岛姬的角度来看,应该是自己的脑中传来无限回廊的声音。
姬岛姬放声喊叫。
——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还给我。
——不要对硝子……做这么过分的事。
然而这些声音,还有包含在这些声音里的感情都是如此微弱遥远。这也是理所当然,若非如此,两者就会彼此影响,姬岛姬和自己将会合为一体。虚轴的固定就是这么一回事,那是一种个别的意识体彼此重叠,心灵互相融合造成主体模糊的现象。无限回廊拥有曾经被自己当成固定剂的每个人原有意识,这些意识在过度混合之下,如今早已模糊到无法判断哪个部分的意识原先属于谁。即使如此……
按照自己的计划——如果让自己跟她融合就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