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选择开口:
「……主人。」
「怎么了?」
「我这次的表现如何?做得好不好……是否合乎主人的期望?」
主人咬着嘴唇,以沉重的语气说道:
「和平常一样。我对你没什么不满,就和往常一样。」
「那么……请给我奖励。」
「……你说什么?」主人显得一脸讶异。
「因为主人很少夸奖我,事实上也没这个必要。但是我判断这是恢复主人精神状态的工作之一,所以才会如此发言。」
「你先学会真话跟玩笑的差别吧……你想要什么?」
「摸摸头。」
「……什么?」
「摸摸头。这是上周二的推理悬疑剧场里,凶手姊夫的情妇提出的撒娇要求。」
「……开始三十九分钟就被毒死的那个?」
「是的,开始三十九分钟就被毒死的人。」
「……你是白痴吗?」
「白痴也好,我要摸摸头。」
「好啦。」
主人终于让咬住的嘴唇露出笑容,粗鲁地把手放在我的头上,随手拨弄我的头发,给我摸摸头的奖励。
* *
确认手掌的触感,「全一」城岛硝子心里这么想着。
晶一直选择自己最难受的方法。
这次也一样。他刻意设计八重痛骂自己,扮演坏人的角色,一手揽下所有的责任,让自己承担所有的一切。
从以前——从自己选择他担任固定剂开始就是这样。
无论经过和结果,对于自己孩子的死,八重可以怪罪晶,而不是怪罪自己的失败。是晶让事情演变至此。
会作出如此结论,是因为自己偏袒他吗?不可能,因为自己没有学过偏袒的概念,更何况自己没有感情。
没有把八重交给柿原里绪处置,也是因为主人觉得她死了会让自己难过,所以才亲自动手。
晶感觉不到痛,但是……
但是自己知道。
只有从他身上夺走童年恋情、痛觉,以及其他许多东西的自己知道。
自己没有连同晶的心痛一起夺走。
所以要是他会感到心痛,自己就要挺身承受。
只要能补偿他失去的一切,自己就会毫不吝惜给他任何东西。
自己是个没有心的机器娃娃。
主人是个没有痛觉,有所缺陷的人。
两人加起来才完整。
他的痛在自己身上,自己的心在他身上。
任何人都无法将他们分离。
既然如此,他所承担的一切,自己也要承担——为了承受主人的痛。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六年前,当时的他还拥有正常人所有的一切。
然而他的一切就此崩溃,只为了将她的存在固定在这个世界上,只为了区区的机械,只拥有全能武器功能的「全一」。
当时的他曾经说过:
硝子只是偶然出现在他的房间,因为极度缺乏实轴的稳定性,看来似乎随时都会烟消云散。于是他对硝子说:
很难过吗?
硝子——「全一」虽然还不能理解所谓的感情,还是透过充满杂讯的运算装置,将所有资料毫不掩饰传达给他,包括自己的状况、解决状况的方法,以及实行这个方法对他的好处与坏处。不是透过文字,而是用尽最后的能源,透过不定量子的直接连结告诉他。
他稍微想了一下,又问了一个问题:
这和难过不一样吗?
这样的形容并不正确。
可是这的确是他所能够理解的概念之中,最为接近的形容方式。
所以硝子点了头。
那……好吧。
这是他的回答。
那个时候,她没有发现这个幼小的少年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决定舍弃他所有的日常——舍弃无忧无虑的每一天、美好的未来、和爸爸妈妈三人共度的平稳生活。还有对当时喜欢的女孩,心中抱持的青涩爱恋。
一直等到她能用人类的身体说话才发现——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这点直到现在依然没有改变。
不过他也是个脆弱的孩子——当时的「全一」下了如此判断。
这点也是没有任何改变。
* *
忽然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