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长井想起吵架吵得最凶的那次。
起因是「流水素面」。
七月,山田川敦子的想像力不断扩张,谁也无法阻止。最重要的幕后黑手乙川学长据说对她活跃的表现非常满意,丸尾乐得在一旁扇风点火,山田川就变本加厉。一度上演肉搏战的岬老师从此保持低调。高薮学长本来就不是战力。能够阻止她失控的没有别人,只有小长井了。
山田川提出要把最高潮的「金鱼鉾」出现的场面移到大楼屋顶上。丸尾立刻采取行动,确保了一栋面三条通的复古混合大楼屋顶,也就是岬老师任教的芭蕾教室的大楼。
「我们要在屋顶上做一个大房间,一打信号,墙壁和天花板就全部分解,让风吹进来。然后『金鱼鉾』从对面静静地过来。这就是最高潮。啊啊,太梦幻,梦幻得我都要流鼻血了!」
为了必须用到的榻榻米、拉门、绳子、防水布等物品,小长井四处奔波,甚至还动用学园祭事务局的朋友的力量,他的忍耐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
在这种状况下,山田川敦子又提出要追加「要在大宅里架很多竹管,让很多可疑的男子吃流水素面」的场面。再怎么想都没这个必要。
小长井的忍耐立刻破表。
「为什么要流水素面!怎么会需要那种东西!」
「夏日风情啊!既梦幻又没有意义,这样才有味道!」
「够了!你再怎么乱来也要有个限度!」
山田川敦子拿颜料扔他。
「不这么做我受不了!不然你要怎么处理我这从鼻子里喷出来的绚烂想像!我满肚子愤慨!满脑子都胀满了脑浆!」
在其他人的注视之下,小长井扑向山田川,要用手指插她两个鼻孔。她抽动着她那形状意外漂亮的鼻子,大声尖叫:「你干什么!」
「我要让你因为脑压太大爆出脑浆!我要让你死!」
「谁要死!」
小长井被高薮学长以羽交缔架住,山田川对他说:「这是我最大的机会,拜托,一次就好,让我自由发挥。」
「你在剧团发挥不就好了!不要连累我!」
「肯让我连累的也只有你了啊!」
这就连小长井也闭嘴了。
既然山田川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舍命陪君子。
第二天,小长井开着小卡车,载着高薮学长和丸尾驶向洛西的竹林。
在桂的车站前接了岬老师,再驶向老师家的竹林。死都要流水素面的山田川说她忙着完成「金鱼鉾」不来——小长井在车里大为光火。而且竹林里到处都是野蚊子,老师帮大家准备的防蚊液防不了,挥汗砍竹子的男子全成了蚊子的饵。
高薮学长很会砍竹子,砍起来有模有样,他说他故乡家里就有竹林。丸尾照例一下子就累了,假装躲蚊子,跑出竹林就没有再回来,因此几乎所有的工作都是小长井和高薮学长做完的。「对不起,把你拉进来。」小长井道歉。「没关系啦。」高薮学长说。「小长井啊,我真的觉得,你人真好。」
「我哪里好了,真没礼貌!」
不知为何,他生气了。
「你虽然会抱怨,吵起架来也不是盖的,但是为了山田川同学,还是什么都做。」
「拜托你不要说这种令人误会的话。」
「我听丸尾说,山田川同学已经退出剧团了。听说她想做大事,可是谁也不理她。」
他停下砍竹子的手,看着高薮学长。高薮学长拿着脏兮兮的破毛巾擦他的大胡子脸,愉快地望着从叶子缝隙中落下来的阳光。
「她怎么都没说?」小长井喃喃说道。「我都不知道。」
「大概是不好意思吧?她那个人自尊心很强。」
高薮学长笑得皱起了脸:「不过,她现在看起来很开心不是吗?我觉得这样也很好啊。」
〇
随着宵山愈来愈近,他们为最后完工忙翻了。
把风车插满房间的一面墙,以电风扇吹动。风铃要从天花板上垂挂下来。制作金屏风自动折叠的机关(但需要人力控制)。为了流水素面,剖竹子,以铁槌敲掉竹节,制作给水与排水设备。信乐烧陶狸摆好。招财猫摆好。完成几十个金鱼球,并且挂起来。准备好逮捕并运送标的物的笼子和轿子。金鱼球里的金鱼则决定等到宵山当天去捞金鱼摊贩那儿捞来放。山田川说要在院子里挂一个巨大的鲤鱼气球,所以连氦气都准备好了。
诱敌的房子几乎完成了,但与宵山大人对决的地点,也就是屋顶的舞台,则一直到祭典即将开始都还没完成。就算预算无上限,但这不但得做出一整个房间,还要在一瞬间分解,也难怪做不出来。他们在三条的大楼屋顶上铺了榻榻米,围起拉门,在天花板上拉起了布,但分解的结构却很难。
「还是靠人力吧。」小长井做了决定。
在大学生的支持下,发出信号的同时拉开天花板的布,放倒拉门。房间内要点灯,而且金鱼鉾也挂着灯饰,所以他们把借来的发电机也搬上来了。为了要让宵山大人所在的房间显得气势非凡,杵塚商会的库存全搬出来了:女儿节人偶和男儿节人偶、栎木桌、为数众多的万花筒、青花盘、旧提灯、蝴蝶兰状的玻璃工艺品、赤玉葡萄酒的旧瓶,又多加了招财猫和信乐烧陶狸,褪了色的幡旗、扇子等等,不辨真假,不问品质与脉络。
宵山前一天的深夜,小长井和丸尾一道开着轻型卡车到奈良,从乙川学长的老家搬来一条恶心的巨大「超金鱼」。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