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大悦土木打工之后,那份偏见也没有立刻消失,只是因为赚钱的动机更强烈,他才把自尊心与现实做了个切割,耐着性子默默做下去。所以起初,他和工地的同事并不多交谈,一向只是淡淡地服从指示。
在三天两头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的年轻工人中,诚治成了一个明显的对比,于是工地的同事们开始主动找他闲聊。
年纪轻轻却苦干实干啊。你这小伙子了不起。
说自己对这帮「粗工」们没有一丝轻蔑之心是骗人的;可是,却也是这些有点儿年纪的「粗工」们最最坦率地肯定诚治的工作表现。
其实,我内心认为自己跟你们不同,而且我也想着,总有一天要摆脱这里。
工地同事们那粗犷却率直的温馨话语,粉碎了诚治最后的虚荣心。就这样,他们接纳了诚治,而这份起初只是为了赚钱的临时工作,也开始让诚治有了乐趣。
向他们倾吐心事、发发牢骚,然后接受他们的鼓励和忠告。
到了今天,就连所谓「自尊心与现实的切割」,诚治都觉得是一种骄矜。
「会有人一开始就没有偏见的吗?……我都那样臭屁了。」
诚治不由自主地捧着头。公司的要求是在「工程业务部」招募新血,这些坐办公桌的绝不可以恃才傲物,和在工地的人起冲突。
「就算真的没有偏见,想走行政管理的人也不会被这种小规模营造包商所吸引……把条件开得很高,大概可以招募到几个人吧。」
正喃喃自语时,他在脑中踩下刹车。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想想工头是怎么说的——现在的思路偏离了老板的要求哦。
最好是像你这样的。
工头是这么说的。
「既然如此——」
诚治重新将目光移到第二点和第三点。反正那全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漠视也不会抹消它们的存在。
·应届录取却只做了三个月
·找不到第二份工作,打工超过一年(没毅力、没耐性)
搞不好这就是关键。
诚治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萤幕。
老板的要求并不是拿钱去喂养血统纯正、出身良好的新兵。既然以诚治为标准,也表示他要开出的待遇条件不会比开给诚治的更好。
「好。」
新开一份空白文件,诚治着手写起了提案书。
□
「谢绝应届毕业生。
第二应届、打工族,欢迎应征!
录取后保证为正职员工!」
看见这份提案书的标题,大悦高声笑了起来。
「真有你的!录不录用且不说,先来个『谢绝』啊?」
很好,工头喜欢!诚治偷偷在心里欢呼一声,随即解释:
「这样比较有震撼性啊。每家公司都想找应届毕业生,只是不明讲罢了,我自己就吃足了这个闷亏。和我有同样遭遇的人,或是毕业很久却长期打工度日的人,我想一定很多。」
莫名滑落到社会底层是何种感受,诚治最清楚。少不更事也好,妄自尊大也好,最终都会因为不懂得折冲而吃亏。后悔归后悔,却再也找不到改过的机会——他当时多么想要再有一次机会。
一流学府的毕业生大可以悠哉地挑选工作机会,拣剩的则依排名由各大学的应届毕业生再去挑选;为了捡那最后的渣渣,诚治得走到两腿发酸,浪费几十封履历信,受了挫折又免不了陷于沮丧,到重振为止的这段时间还会被社会斥为怠惰。
假如当时有人打出「谢绝应届毕业生」的口号,就算是再微不足道的小公司,诚治也必定飞奔而至,因为他知道,这公司要的就是非应届毕业、打工度日、社会的中辍生、学历普普而证照没半张的他。
「待遇方面的细部条件,我想先问过您再写,这里只是先把我自己想到的录取资格定下来。」
「就是这一条吗?」
大悦兴味盎然地看着提案书。
·入社后须在工地现场研修六个月。
「大学生都有轻视劳动阶级的倾向,我刚来这里打工时也有,只是为了薪水才留下来。工头来找我谈正职的事情时,要不是已经跟工地的大伙儿混熟,我想我会当场拒绝。要消除那种偏见跟骄傲的心态,让他们到现场去磨一磨是最好的。」
「三个月不够吗?」
「我有想过,确实不够。」
诚治明确地主张道。
「三个月可以忍一忍就过去了,难保没有心存侥幸的家伙会跑来应征。凭正常男生的体力要撑上三个月,也不是什么难事吧?若要淘汰这种只想忍一时的家伙,半年才足够。抱定半年觉悟来应征的人,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而且跟大伙儿共事过那么久之后,偏见或骄傲应该也能克服才是。我认为大家一起流汗工作的经验很重要。」
大悦默默听着,最后颔首说有道理。
「还想到什么别的吗?」
「我要在求职网站刊登这一则消息。这次征人的前提是要会用电脑,但不必多么精通,因此只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