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 「不瞒您说,就在那阵子,我母亲得了精神病。医师诊断之后说,家母除了忧郁以外还有其他复合症状,病情有点严重;事实上,她会经自杀未遂。我母亲很辛苦,是为了我们一家人而承受了太多压力才变成这样的。说来惭愧,直到她出了状况,我才明白自己是多么骄纵任性,只知接受却不知付出。我之所以选择夜间工程,是因为时薪高,可以多存点钱,万一家里有急需可以随时动用,而工地的同事们又对我很照顾,托他们的福,我就一直做下来了。」
「那么,昨天你母亲的发作就是……?」
「简单来说,就是恐慌。」
从实招供算了。反正早知道是无可避免的。
「我母亲在每天的三餐后和睡前都要吃药。昨天,就在面试开始前,她打电话来说她把药弄丢了。她当时已经吃过午饭,却没有在平时放药的地方看到药,一紧张就陷入了恐慌。」
「不能请她等到面试结束之后再处理吗?又或者,也可以联络你父亲?」
「我知道一般人都会这么想,但是我家里情况特殊。」
诚治索性不客气地直视专务:
「我父亲对这种病毫无概念。若是通知他,他只会在电话里责骂我母亲,反而会使她自责和沮丧,所以我不可能请我父亲代为处理。」
专务只是默默听着。
「家母的恐慌发作时,言行举止都不合常理。当时她为了找不到药而过度紧张,但另一方面也为了妨碍我的面试而感到歉疚,在电话里只是一再重复地说这两件事,最后竟然说要一个人去医院重新领药。那家医院得要开车去才算方便,而我母亲又有驾照,但在那种状况下,让她开车绝对太危险了。所以我想,不如我就回家去安抚她算了。昨天我先是要求贵公司更改面试顺序,后来又因为个人因素擅自取消面试,我知道这实在太失礼了。真是对不起。」
诚治低下头表示歉意,却听得专务追问:
「后来你母亲怎么样了?」
「她好像把整个家都翻过来找药了。我回家时,看到家里乱得像遭小偷一样。我要求她千万不可以出门,但是她已经把车钥匙拿出来放在门口的鞋柜上,我想她一定反覆挣扎着想要开车出门吧。要是我在面试结束后才回家,说不定会演变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结果,那些药跑到哪里去了呢?」
「在我母亲放药的碗橱顶上。她在整理碗橱的时候把药盒放到橱柜顶上,整理完了却忘记拿下来放回原位。碗橱比她的个子还高,她看不到上面,又有近视,所以完全忘了这回事。」
「我能了解。你辛苦了。说来也是你的不凑巧。」
他问得如此详细,似乎是为了探明虚实。
「那么最后,我想听听你来应徽这份工作的动机。」
正是这应征动机——诚治拼着违反常识的唐突,向他们要求改变面试顺序,就是想将这一份心愿阐述出来。
「我对医疗产业一直没什么认知,唯一的接触就是我姐姐的夫家在名古屋经营医院。但是这一次,藉由我母亲的病,我深切体认到哪些人、以及他们是如何迫切需要药物和医疗器具。看到贵公司征才,让我也想为医疗仪器的普及尽一份心力。」
「——好的。你表达得非常清楚。」
专务深深地点头。
「我个人是非常欣赏你。虽然你是因为家人生病才触发了进入医疗相关产业服务的动机,但在这一次的应征者之中,就属你的观念最原本初衷。不过,昨天的面试是你主动取消,我们没法破例多给你一次机会,这对其他的应征者不公平。」
「是……也是。」
诚治垂下头去。既然如此,为什么今天又把我叫来呢?
「然而,你取消面试的理由完全符合人道,也充分显示你有可贵的情操,而这一点对医疗产业来说,就是最健全的资质,因此我们准备了另一个方案……」
说着,专务将摆在旁边的一个A4信封袋递给诚治。
「与这次征才条件相同的待遇,本公司是无法再提供了,但是别的部门正好有个空缺,假使你愿意,那么我们很希望能录用你。这个单位的工作负担很轻,但相对地,它的底薪和升迁、加薪等等各项待遇都比这次征才的条件要低。现在的你要照料母亲的病,我相信是非常辛苦,这样的待遇可能是稍低了一点。不论如何,这里是本公司的简介和一些说明文件,你可以带回去参考,多考虑几天再回答我们也没关系。」
「啊……谢谢您。」
愣了一会儿,诚治才惊醒似地向专务道谢。他觉得自己的专注力像是都用光了。
「那我就回去好好想一想,再给您回覆。」
然后他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在回程的电车上,他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个纸袋。正如专务所说,文件上所写的待遇确实比诚治原本要应征的职位低上许多。
「这收入……用来缴亲子联合贷款很勉强啊……」
他的终极目标是让母亲搬离那个社区,亚矢子也有同样的期望。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若是坚持在医疗产业服务,那还不如干脆靠诚一去说情,找到的待遇条件肯定比这好;或甚至,搞不好还可以请亚矢子介绍。
话说回来,这却是自己长期求职以来的首次胜绩,而且从那名专务的谈吐看来,这的确是一家正派经营的公司。
这时,诚治想起工头对他提出的邀请。
回到家里,诚治打了个电话给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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