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美子的定期回诊到第三次时,已是亚矢子离开的一个半月后。
药的副作用不明显,效果则持续显现,因此寿美子的症状已逐渐稳定,不再动辄说要寻死了。只不过,她那神经质的搓手和身体摇晃仍没有改善。
带她回诊是诚治的工作,连带地,采购日用品和各种外务也由诚治去跑腿。
亚矢子定期用手机打回家里来问问情况,还用电子邮件寄来数十种主菜和配棻的菜单;这是诚治的要求。他不懂得怎么向负责作饭的母亲点菜,只好找姐姐商量。或许是考虑到父母亲年过半百,亚矢子提供的菜肴建议都是偏向清淡口味的,少油又少肉,吃不惯的诚治也只能勉强接受。
偶尔,诚一会向儿子探问寿美子回诊的情况。通常是在晚酌时。
「医生说目前大致稳定,持续吃药就好,只是家人要有长期作战的心理建设。」
「在样啊。」
父亲多少也是关心母亲的吧——诚治才刚这么想——
「算了,她老是把想死挂在嘴巴上,我看也只是在博取同情罢了。」
听到诚一爆出如此毫无同理心的话来,作儿子的只觉得血气上冲。
「才不是那样吧?要不是听了姐的话去看医生吃药,妈哪会有现在的进展!」
「你姐姐也是,自己嫁给了医生才会这样小题大作,她的话不用全听。亚矢子又不是医生,却爱摆那副架子。她以为她是谁啊?」
冷静冷静冷静,要冷静。动肝火就输了。跟他吵架没有意义,况且他又喝了酒。诚治拼命克制自己的语气。
「姐姐不是医生,那冈野医师总是吧?他都说妈的病情严重了,难道他的话也不必听吗?」
诚一这才无话可说。
「爸,你礼拜六不用上班,你带妈去医院一次就知道了。冈野医师那儿病人很多,你会看到其他病人是什么情况,有了比较,你就知道妈的状况有多严重了。她真的不一样,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啊,这个人怪怪的』。」
「少罗嗦。你现在没工可打,蹲在家里白吃白暍,照顾你妈是应该的。」
说着,诚一把报纸打开来看。这是他对家人拉起的隔音帘。
「诚治。」
回头看去,只见寿美子靠在走廊的墙边,身子摇晃得格外厉害。
「护手霜……你帮我涂护手霜好不好?」
「好。」
诚治站起来,随母亲一起走进卧室。
对坐在已经铺好的棉被上,他在寿美子的手上涂抹乳霜。
「诚治,别跟你爸吵架……别人会听到,会妨碍你爸的工作。」
「没人听到啦。那只是你的妄想罢了。」
诚治忍不住急躁起来,心中却猛然后悔。亚矢子和冈野医师都会再三叮嘱,面对寿美子的妄想时,应该心平气和地劝说,而不是直接地否定。
才刚刚遭遇到父亲的顽固,又碰上母亲的妄想,令诚治有点儿招架不住,忘了寿美子的病情只是得到药物控制,实际上,她还是很容易因家里的风波而恐慌。
「对不起。不过,我没有跟爸吵架。我们只是在闲聊而已。」
说着,诚治草草地涂完护手霜,逃也似地回到自己房间去。
□
打开电脑,诚治搜寻着不动产资讯。他最近常看这个。
要搬离这栋房子——这一点,冈野医师也常常提到。诚治也明白,以目前的情况来说,药物的效果只能勉强打平寿美子所负担的精神压力而已。
家人要尽可能地消除她的压力。医师如此嘱咐道。然而,寿美子的压力,最主要的来源就是他们所住的这个房子。
「换个地段……中古的都还要两千万啊。」
二十年来都住在月租三万圆的独栋洋房,要换到反应真实市场行情的租赁住宅,父亲绝不可能点头答应的。
在附有贷款试算表的网页上,诚治随便挑了一个物件来计算。
头期款五百万圆,不考虑年终奖金,诚治输入父亲退休年限,选择亲子联合贷款。
试算结果,月付额大约八万圆。
「……我得快点找工作了……」
刚过完生日的诚治,如今已是二十五岁。辞掉第一份工作,已是整整两年前的事——这两年三个月的空白,怎么也不可能填补了。
心念一动,他拿出抽屉里的两本存摺,一本是专为姐姐那一百万圆而开设的帐户,另一本是他自己的打工薪资帐户。
两相比较之下,自己的户头里只有少得可怜的十数万圆。诚治把这个户头当成零用钱包,自从辞掉上一个打工之后,帐户是只出不进。
「不多存一点钱不行……」
堂堂二十五岁的男人,手边能动用的金额还不及一个社会新鲜人的起薪,虽然他这两个月都在忙着照顾母亲,但这说起来可没什么光采。
「好吧!」
他叫出文书软体,用极粗的字体大大地打上了两行字,然后列印出来。
目标:找正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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