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自己酒醒了就完全不记得,还有脸若无其事地对我说『你妈胆小封闭,我可不同。我懂得交际应酬,行得正坐得稳,到哪儿都吃得开,她就不行。就算逃离这里,后果也是一样的』。」
听到这里,诚治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我突然……有点想揍他一拳。我知道他酒品不好,但这也太离谱。」
平时还摆出那副脸孔对我说教,但这德性又算什么?刚搬来就让左邻右舍看尽笑话,害母亲在社区里难做人。
「是吧?妈跟我们会被人家修理,说起来都该算在臭老爸的头上,偏偏他把自己的丑态都忘得一干二净,老是以为只有自己最像样,而且妈现在被逼成这样,他还贪图这房租而不肯搬走呢。还有,员工住宅的修缮费用不是都得自己全额负担吗?可是他只肯把钱花在吃喝玩乐上,连粉刷屋顶都不肯。邻居们早就在骂,说都是我们家太破烂,害得社区添了穷酸气——还说自己什么『吃得开』,被人家讲成这样了还厚脸皮呢。」
「这些事为什么都没告诉过我?」
想到母亲隐忍这么久,自己却到今天才得知,诚治是又憾又恨。亚矢子的回答倒是明快:
「妈不让我说呀。她说,她感谢我的贴心,你既然没察觉,也是一件好事,免得你在这儿住得也不自在了。」
诚治觉得自己像被榔头槌了一记。
他自己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有意无意地逃避着不想再找正职上班,还觉得每天都有满腹牢骚,想抱怨那些爱唠叨的超商店长、一见面就找机会说教的父亲,以及顾忌着不敢催儿子去找工作的寿美子。
这么多过份的事,母亲隐忍了将近二十年,与她的苦相比,自己还有什么资格抱怨?他已经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了。
诚治想起小猫咽气时,母亲抱着那小小的尸体喃喃哭道:
「要是养在别人家里,你就不会吃到这么多苦头了。对不起啊,都是妈妈养了你,对不起。」
他听到时还觉得莫名其妙,不懂妈妈为何要那么说。
现在听了姐姐道出的这些往事,他才明白。背负着身为母亲和主妇的责任,那是寿美子在对惨死的小猫忏悔。
也许她恨自己不懂得待人接物,才害得小猫被剪去了背上的皮,害得它被人恶作剧而满身机油。
要是她为人圆滑点,能和邻居亲睦,孩子们也不会遭受那些不快的待遇。
的确,寿美子不擅交际,但她的人品并无特别惹人讨厌之处,相反地,她极其平庸,完全不引人注意——要是诚一是个有点儿常识的人,知道在宴席上要节制酒量,知道醉后要谨言惯行,别闹出令人嫌恶的笑话,邻居们绝不可能无条件地讨厌寿美子。
这一切根本不是她的责任。一开始就打坏游戏规则的人,如今还要下指导棋?也难怪姐姐会生气。
这时,楼下玄关处传来开门声。
「好啦,我先去打过这一轮。」
亚矢子转动着右肩,起身准备下楼,又回过头对诚治说:
「你把妈带上楼来,陪着她别走开。我今天回来也打算好好讲话的,只是我的耐性有限,有些话我也不想让妈听到。」
「我、我知道。」
亚矢子领头走下楼梯,双手叉腰、顶天立地地站在玄关前,对着诚一说:
「你三个月前叫我别多管闲事,这会儿是怎么啦?不过我还是回来一趟,算是看在父女情份上。今晚你别喝酒,我们把今后的打算谈个清楚为止。」
走向起居室,诚一板着脸孔。女儿三个月前的忠告,他置之不理,如今发出求救讯号,显然他自己也觉得难堪。
如今,这里只有亚矢子一人的立场最无可挑剔。诚治溜过姐姐身旁,三步并作两步地钻进起居室,把母亲带往二楼。
□
在诚治的房间里,寿美子坐在儿子的床铺上,身子仍然不停地摇晃,双手也一直搓着。看来,她似乎没法儿自己停下。
楼下传来亚矢子的一声怒喝,诚治忍不住跑到楼梯口张望。可能是父亲表示要先喝一杯。
「——这可不是能够边喝酒边聊的事情!我向我们医院里的精神科主任问过了,现在我要讲给你听,你要专心点。」
亚矢子又压低了音量,诚治便轻手轻脚地走回楼上。
进到房间,便听见母亲用极细的声音唤他的名字。
「什么事?妈。」
「你……你牵我的手好不好?一下下就好。」
他快要哭了。
会几何时,母亲的手掌干枯成这样?他轻轻握住母亲的手,像是包覆住她的手掌。
「你随时都可以跟我说,我随时都会牵你的。啊,当然,我去打工或面试时就不行了。」
口头上表明谋正职的意愿,至少是一种安抚。果然,寿美子立刻展眉笑了。
「妈,你的手干干粗粗的。我去洗手台拿护手霜帮你抹一抹。」
放开手的那一刻,寿美子的表情流露出不安。诚治向她一笑,却见她又开始摇晃起身子来。
拿了护手霜要回到楼上之前,诚治再往起居室探探,听见姐姐的声音正说着什么血清素和神经突触之类的名词,活像在上生物课。没喝酒的父亲应该听得懂也跟得上吧——诚一是国立大学毕业的,又是理工科系。
回到房间,诚治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