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令人无法理解的话,温柔的义姐就此咽下最后一口气。玉只能在真理临死前唤她一声姐姐。他背起义姐的冰冷遗骸走出地下室,把她摆放在最讨厌的继母身旁,点燃房屋火化遗体。他一边苛责牺牲掉优秀义姐而保住这条无能小命的自己,一边带着这具不会衰老的肉体,在这腐坏的世界上苟且偷生。直到六十年后,他在樱花漫天飞舞的二子玉川铁桥旁,遇见了久坂由纪。
不可思议的是,由纪身上带着跟真理一模一样的气息。
在她无意中脱口而出的话语末梢、偶尔展露的成熟表情、吵架时的噘嘴神态、难得一见的微笑底下——均映照出当时曾在那间地下室体会过的怀念感触。
那股气息缓缓渗透了玉的破碎心房。
自从在三十年前抛弃姓名之后,玉转身逃避各种事物,隐姓埋名,在不与任何人事物扯上关系的状况下,孤独地存活至今。他有着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带着不老不死的躯体,脱离时间洪流影响的他,为自己扣上了永远浪迹天涯的枷锁。他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也从未对这种生活方式产生疑问。
然而——我是否也差不多可以原谅自己了呢?
玉的内心近来总是动不动就冒出这个想法。
而由纪正是引起这个想法的来源。
像这样与由纪共渡的时光,能深入玉内心,唤醒一股近似人情味的情感。而这股跟矢田真理以往所付出一模一样的情感,如今则透过由纪再次打动了玉的心灵。
「咦,怎么了吗?」
由纪停下使用筷子的手部动作,看着坐在正对面的玉。他很难得面对食物却不发一语,而且还露出有点正经八百的表情低头盯着石桌不放。
猛然回神的玉先是瞄了由纪一眼,随即换上傻笑神情。
「我刚才心不在焉了一下。」
玉打哈哈地说道。由纪则「哦~」地蠕动喉咙敲了声边鼓。
「原来你也会心不在焉啊。」
「混帐东西,别看我这样,我内心可是很多愁善感的。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心不在焉。要我边眺望夕阳边叹气,那还不简单。」
「别做那种跟你一点也不搭的事情啦。你脑子里明明就只有『想吃咖哩饭』或『想吃烤肉』等,跟食物脱不了关系的念头而已吧。」
「有够没礼貌耶~你刚刚已狠心践踏了我的少女情怀。」
玉嘻皮笑脸地把剩下的蔷麦面送入口中。哪来的少女情怀啊……由纪也哼了一声,并以双手捧起面碗,一口喝光剩余的汤汁。
就在两人同时说了声「谢谢款待」,并准备将餐具拿回去还给摊贩老板之际,忽见一个娇小的剪影迳自从旁切入由纪的视野之中。
「哎、哎呀。好、好凑巧唷。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遇见泥,不对,是你,实实实在是连作梦也没想到呢。真真真真的啦,沙沙沙也加所说句句属实喔。」
虽然咬了好几次螺丝,不过依旧语气坚定地讲完这句似乎事先练习过很多次的台词之后,身穿鲜红骑马服及雪白长裤的百武沙也加,硬是凛然抬头挺胸,定睛俯视坐在板凳上的玉。
「哦哦,原来大小姐你也来啦?这可真凑巧呢。来,先坐再说吧。」
玉笑容满面地挪动腰际,大方地抬起下巴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
只见沙也加的脸庞仿佛「啵」的一声似地变得满脸通红。
先是很开心地轻殷朱唇「呜哇」了一声,随后却又立刻紧抿双唇的沙也加,硬是摆出高傲架子地往斜上方扬起下巴。
「这、这算什么?佣饼,不对,区区一介佣兵竟敢用那种土、不对,是口气跟沙也加攀谈……再怎么不知天高地厚也该适可而止一点啊。」
沙也加是八王子移民地市长·百武岩友的独生女,也就是所谓的「千金大小姐」。明明拥有高贵身分,不知为何却很频繁地造访调布新町,并到长屋那边露脸,或是参加在久坂家举办的派对,又因每次总是选择坐在玉身旁而声名大噪。
「然、然而沙也加也能鲤,不对,是理解凭你的教育程度,也难怪你只会用如此粗俗无礼的口气。因、因此沙也加就好心陪、陪你坐那个板蹬,不对,是板凳。」
想尽办法讲完这句完全走样的台词之后,沙也加毅然昂首,扯开嗓门向隅田川对岸大声呐喊。
「沙也加要跟庶民们进行交流……雨宫!!」
「遵命,公主大人!!」
只见一名个子矮小的老人,独自留在夕阳迟迟不下山的河川对岸待命。
头顶白发,戴着一副如同牛奶瓶底部的眼镜,脸上蓄着风度翩翩的嘴边胡,身穿一袭亮丽燕尾服——
一目测到那位老人家的身影,玉及由纪的头发同时霍然倒竖。
「执事雨宫!!」
两人一同脱口发出同样的喊叫声。
「公主大人,本人来也——」
雨宫的高亢咆哮声则自对岸传入耳中。
燕尾服当场迸裂飞散,衣服底下那具宛如金刚石的肌肉装甲傲然现世。
雨宫倒着背部仰望天空,双手掌心对准上方,接着将五指折弯成钩爪状,发出「嘶啊啊啊啊」的威吓低吟。
就在位于瓶底眼镜后方之双眼绽放出慑人目光的同时,雨宫的鞋底已猛然震碎柏油路面。
转瞬——执事雨宫腾空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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