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
不擅言辞的武者以这句话作为告别。
打从与白河的战役告一段落至今,虽然众人一再恳求他留下,但作为姬路移民地所属军人的岩佐木,始终以跳槽加入调布新町一事为耻。虽然在白河战役期间,因为受到鸟边野的诡辩及战场狂热气氛影响而出手助了武藏野军团一臂之力,不过当他一恢复冷静,随即自我反省,认为自己身为姬路移民地第三大队曹长,根本就不该参加这场与自己毫无关连的战役。既然获得释放,就该返回姬路,为远征失败一事负起全责才对。
如今,岩佐木准备启程回姬路报告鸟边野大队惨遭全灭的结果,同时也已作好接受应得惩处的觉悟。
其实纵使他不这么做,只要就此滞留在调布新町,接受邀请担任这座城镇的士兵职,便可享受自由自在的充裕生活。实际上,最应该负起远征失败责任的大队长,鸟边野米盖尔已经带着满脸笑容接受启十的邀请,加入了这座城镇的军事体系。鸟边野抛开对姬路移民地的忠诚心,选择更高地位及舒适生活的态度,对生存在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可说是极其正确的作法。在法律、政府及执行惩处机构皆不存在的现今,鸟边野的生存方式本来就再理所当然不过。
但是岩佐木却无法认同这种理所当然的作为。
岩佐木为了接受惩罚,正准备穿越怪物及盗贼横行猖獗的危险街道,重返位在远方的姬路移民地。他下定决心,认为这是自己对参与这场远征而命丧九泉部下们的赎罪法。这份心思强烈到足以排除掉城镇居民们的任何恳求。而由于跳槽加入调布新町阵营的鸟边野,早已不再是岩佐木的长宫,因此丧失了能对过往部下发号施令的权限。最终的结果便是,没有人能够改变岩佐木的坚定心意。
岩佐木挥动着远征大队唯一幸存的镰鸟——这只鸟在篡夺王再临之际,因拒绝与岩佐木一同跨越铁桥而逃过死劫——身上的缰绳,他转眼望向多摩川下游。就跟西征时一模一样,他将循着旧国道二四六号往西挺进的路途前往姬路。
「能够认识岩佐木先生,是老夫此生最开心的一件事。请您务必珍重。」
比任何人都还要热心地试图挽留岩佐木的启十这番话,正是调布新町民众们送给他的道别心声。
岩佐木隔着肩膀低头致意,随即轻蹴马镫。只见镰鸟有点笨重地摆动双脚,沿着堤防上方朝向朝阳直奔而去。
町民们边挥手边目送那庞大的背影离开现场。
由纪则注视那逐渐变小的岩佐木背影,由衷地祝福他此行能一路顺遂。相信凭他的身手一定能完成这趟艰险之旅,将那封书信送交至武及舜的手中。由纪深信不疑,并为他献上祈祷。
始终未曾回头的岩佐木,其庞大的身躯悄然消失于染上淡桃红色的川流彼方。
朝阳自岩佐木消失的方向缓缓露脸,为送行的人群身上覆盖了一层淡淡的色彩。
经过片刻之后,大家放下挥舞的手臂,一之谷转头望向在场众人。
「虽然觉得寂寞,但也没办法。毕竟那是岩佐木先生的决定啊。好啦,我们也紧接着为今天揭开序幕吧。因为还有很多跟白河地区有关的事情正等着我们去做唷——」
一之谷以开朗的语调拍拍双手如此说道,敦促着町役场的职员们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连日应付繁忙工作而精疲力竭的职员们虽然纷纷露出失望的表情,但还是乖乖地跟随一之谷返回市町。
此时,启十小声地对同样转身准备返回町役场的由纪说道:
「我有点事想跟你私下聊聊,跟我走一趟离屋吧。」
说完,启十便不发一语地沿着道路往前走,由纪神情讶异地看着启十。所谓的离屋,是指座落在町役场用地一角的小小木造平房,专门提供给突然到访的客人或大使留宿用的房屋。由于派上用场的机会少之又少,因此启十时常利用这间离屋作为密谈场地。
由纪内心深处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可以预料到所谓的私事内容八成跟军务脱不了关系。在岩佐木毅然离去的现在,调布新町的军事重任将更明确地落在由纪的身上——她对这件事也早有觉悟。
而自己身上这股与生俱来,且经过千锤百链的力量,将只为了守护这座城镇而存在。如今的由纪,已具备了这样的觉悟及决心。
于是由纪凛然地抬头挺胸,面露严肃表情,与敢十共同迈步走向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