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下去我就杀了你!」
福克斯好胜地笑了出来。她挑衅意味十足地两手一摊,开口对玉说道:
「好啊,如果看我不顺眼的话,你要杀就杀。但先让我讲完我想讲的话再动手。你是个卑鄙小人,毫无骨气的差劲家伙。你曾想过当时非得杀了你不可的姐姐内心究竟作何感想吗?」
玉竖起日本刀的刀尖,抵住福克斯的喉咙。
福克斯不避不闪,目不转睛地笔直瞪视着玉。
「我当初救你,是因为我想叫你负起责任。要是你就那样死掉的话,姐姐未免也太过不幸了。」
「多管闲事。托你的福,我……变成这副德性还活得好好的。」
「活该。」
「你说什么?」
「你原本打算独自一人撒手西归,然后将所有事情都推给姐姐扛吗?姐姐因为相信你而陪同参加西征。她不惜跟爹地分道扬镳……也想帮助你实现梦想啊。」
福克斯的话尾声调变得模糊不清。
玉虽露出充满怒火的眼神,但握着刀柄的手却微微颤抖不止。
「住口。你懂什么?」
「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我很鸡婆。这就是我的天性,想抱怨就去找当初设计我的爹地吧。」
「你打算把我的事情汇报给龙听吗?」
「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随你高兴。只不过我已无心再抛头露面,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好。」
「你为何如此偷偷摸摸呢?爹地老早就已经知道你还活在世上。自从我在三十年前,救起被弃置于加古川的你的那一刻起,爹地就一直关心着你耶。」
「想怎么搞是他家的事,与我无关。」
「今后你打算一直逃避下去吗?爹地跟姐姐都坦然面对自己的天命,唯独你选择逃避?」
「是啊,没错。因为我是丧家之犬。像这样维持现状活着受辱,被你们瞧不起四处逃窜,这就是我所肩负的天命。」
「你自以为这样做算是赎罪吗?如果是的话,那你就真的太差劲了。」
「随便你讲吧,尽管咒骂到你高兴为止无妨。等你骂够之后,最好趁我还能按捺住性子的时候立刻滚离此地。」
「你这个烂男人、没出息的家伙。说什么『我是丧家之犬』?你根本就不配称为丧家之犬,你只是从丧家犬的排泄物里头钻出来的蛆虫。是一边自怨自艾,一边在堆肥里面蠢动,堪称全世界最差劲的自我感觉良好混帐。」
「你还真是一心只想寻死呢,福克斯。」
「是啊。我就如你所愿,卯起来骂到我开心为止。真不晓得到底会是我先发泄完心中怨气,还是你会先感到忍无可忍而出手杀我呢?」
「尽管一试无妨,我不敢保证结果会是如何。」
「你究竟为何而生?只是为了抑制住『力量』吗?你打算今后一辈子就只为这项目的而活着吗?」
「……罗嗦。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我……」
「倘若漫无目标的话,就去姬路移民地吧。那座都市是你曾追逐过的梦想碎片,是西征行动的产物。你先前的所作所为并非白费力气,不,不仅并非徒劳无功,甚至还彻底打破了原本的闭塞状态。游遍日本全国各地的我最清楚不过。自从发动西征以来,九州、东北、关东及关西等区域的中小移民地均如火如荼地展开武力整合。从互相厮杀演变成合而为一,变得远比以前还要更为复兴繁荣。你依照爹地的吩咐,以暴力将社会推向下一个阶段。根据我的预测,在往后数年之内将会爆发一场大规模的动乱。那将如同织田信长所处的时代一样,形成一场席卷日本全国的战乱。等到战乱落幕之后,世界应该会变得比现在更为进步才对。」
「…………」
「西征并非愚蠢行径。虽然牺牲掉许多人的性命,但原本埋没于荒野的群雄却都因着那场西征而觉醒。如今回想起来,西征就是宣告大动乱即将来临的钟声啊。桐人,现在有许多人正试图响应你的想法。请你理解此事好吗……」
「……胡说八道,我懒得再陪你瞎扯。」
玉转身背对福克斯,举步走向屋顶出口。福克斯则声调平静地对着准备离去的背影说道:
「去一趟姬路吧,桐人。相信你一定会因此而改变想法。」
玉停下脚步,隔着肩头望向福克斯。
「我的名字叫玉,不是桐人。」
「……玉?」
玉几乎是硬逼自己露出往常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容。
「这个很像猫的名字,听起来满不赖的吧?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帮我取的。一开始虽然很排斥,但最近倒是变得十分中意。我已习惯这个新名字了。」
「…………」
「雾崎桐人已命丧加古川,如今在你眼前的我是玉。现在的我,每天的愿望,就是像只猫一样随兴度过每一天,只要能开心搞笑地过生活就好。所以拜托你行行好,忘掉跟我有关的事好吗?因为我也早已忘记所有过往的记忆了。」
丢下这句话之后,玉跨步踏入屋顶出口。头也不回地走下早已腐朽的楼梯。
福克斯独自一人伫立在屋顶,定睛凝视着玉离去后所剩下的黑暗。
饱含鲜血气味的风迎面吹来。金黄色发丝随风扬起,闪闪发亮地弹开毒辣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