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挂在横梁上的风铃,迎着入夜的晚风发出了清脆的铃声。
泛紫的云烟缭绕在西边的天空,正慢慢被即将蔽天的漆黑给掩没。一道从后院窜进的微风将白天残存的暑气赶出了起居室。
一旁点着蚊香,缘廊和起居室之间的拉门彻底打开,有三个人一边远眺夜幕渐低的暮色与后院的青葱绿意,一边围着小小的矮桌用餐。
大盘子上盛着氽烫过的马铃薯和红萝卜、味噌和小黄瓜。玉的嘴里衔着小黄瓜,将之折成两段,在大口咀嚼的同时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我是说真的,有那种会在天上飞的猪人。”
吃了一口洒上盐巴的马铃薯,久坂由纪面向在她身旁津津有味地听玉说话的久坂理绪说道:
“不要傻傻地相信了。那些东西是玉想要搏你欢心才故意瞎掰的。”
理绪先是对由纪面露笑容,然后又笑嘻嘻地把头转回去面向玉。
“笨蛋,那是真的好吗?包准你看到的话一定会吓得嚎啕大哭!”
“那个生物具体而言是长什么模样?”
玉穿着白色短袖T恤和黑色运动外套,硬派打扮的他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面露严肃端正的神色回答由纪的问题。
“就跟你说‘猪人’了嘛!总之就是猪和人类相加起来啦。脸是猪,身体是人,手臂下面有一层像是膜的东西,就是利用那个飞起来的。不是有那种疯狂科学家吗?他们八成是为了吸引人家的注意,才会搞那些莫名其妙的花招吧。我看啊,一定是他们擅自篡改基因什么的,结果误打误撞做出了那种生物来的!呜哇,说着说着害我想起那个猪人的样子了,好可怕——”
舔掉沾在手指上的盐巴后,由纪向一旁的理绪露出冷漠的表情。
“他绝对是在骗人的,要是相信他说的话,说不定连你都会染上蠢病喔。”
由纪身着蓝色无袖背心和白色短裤。由纪在家总是一派轻松自在的打扮。紧致富有弹性、充满年轻光泽的十七岁肢体,在油灯盘的照明下,呈现出粉桃色的肤色。
而身穿蓝色长袖上衣和桃色裙子的理绪,则提起铅笔在笔记本上书写,然后把写好的内容举到了天真无邪的笑脸旁边。
‘玉不是在骗人啦。’
读过笔记,由纪轻叹了一口气,对玉投以冰冷的视线。
“都是你啦,连理绪都变笨了。还不快去烧洗澡水以示负责。”
“为什么要我烧?我好歹也是客人吧。”
“白天的扫荡行动让我累毙了。反正你不是都在摸鱼吗?懒得应付的怪物你全都丢给阿牛处理了对不对?我通通看在眼里了。”
“少、少啰嗦。你不懂啦,那是要让阿牛修行好不好。为了锻练阿牛,我才会狠下心让自己变成厉鬼,把难缠的怪物引给他的。”
“理绪你听到了没?玉就是这种不负责的烂人。玉说的话相信一半就好。”
“就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嘛。好啦,我确实是因为麻烦才把一些事丢给阿牛搞定,可是把那家伙操累不是刚好吗?与其看他精力过剩喷鼻血,不如让他把力气消耗在对付怪物上。”
“阿牛明明就很可怜。你没看他一副豁出性命的样子在战斗吗?差点都快哭出来了。要不是有羽染在,他搞不好会有生命危险。”
“安啦、安啦。”
“一点都不安。”
由纪不由分说地一口咬定后,把氽烫的红萝卜送进了口中。玉也伸手拿了马铃薯往嘴里塞,免得又因为说了废话害由纪气得七窍生烟。
自从玉和由纪在樱花飞舞的铁桥上相遇那天以来,已过了三个半月。
季节迈入了夏天。
玉如今已不再是久坂家的奴隶,而是随时坐镇在调布新町町役场的“食客”。雇主从原先的由纪,换成了调布新町町长——高比良启十。除了把位于役场用地内的木造长屋的一房分配给他当住处外,另视工作表现支付报酬和供给三餐。简言之,玉成了调布新町的佣兵。
每逢晚上,玉常常应理绪的邀请,像现在这样前来久坂家吃饭。尽管表而上都说“总比一个人吃饭有意思”这种话来彰显不在意的态度,实际上玉很高兴能接到邀请。因为理绪会慰劳玉的辛劳,至于由纪虽然还是一样火爆,老是动不动就发牢骚或对人不理不睬,不过至少再也不会鸣笛,向注入在玉身体内的病毒下达攻击指令了,而且偶尔还会露出微笑,和三个月前的由纪相比,实属巨大的改变。玉为了想看由纪大笑的模样常常开许多不着边际的玩笑,然而却往往只得到哑口无言的表情或冷漠的视线。
在高比良町长的指示下,和玉的过去有关的事实并未向町内的住民公开。调布新町不乏许多因西征失去了村子与家族而流落至此的流民,为避免招致无谓的混乱,玉的身分受到町长和由纪的严加保密。至于同样知道玉真实身分的鸟边野和岩佐木,由于处置仍悬而未决,目前被软禁在牢狱里,倒不担心他们会跟住民接触——
用完餐后,就在玉胡诌一些玩笑逗得理绪无声地笑得花枝乱颤时,玄关的门铃突然响起,
一个朝气蓬勃的声音传进了起居室。
“久坂前辈晚安,我是牛丸。这么晚来府上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由纪朝着玄关的方向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是阿牛。他有什么事吗?”
“应该是肚子饿来讨饭吃的吧。”
“别把每个人都跟你混为一谈。我去应门。”
由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