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现半开半闭的状态。换作一般人类肯定早已一命呜呼,但特进种不知该说是幸或不幸,通常都拥有强韧的生命力;由纪四肢的末端频频发出轻微的痉孪,还保有一口气。
鸟边野用手扶住自己的下巴,神色泰然地睥睨由纪的躯体。接下来该怎么折磨她好呢?干脆那么做好了,还是这么做好了?就在鸟边野沉浸在此般愉快的梦想时,步兵之间传出了一个声音。
“真的是笨女人哪,这跟故意跑来自投罗网有什么两样。”
那语调充满了瞧不起人的意味。同时,士兵排成的人墙被粗鲁地推成了两边。
“不晓得她要傻到什么地步才会收敛一点哪。明明根本没有胜算嘛。而且也不想想自己瘸了一条腿,还全力冲刺跑到这里来哪。拜托,也体谅我这个追在后面的人好不好。”
现身在鸟边野面前的,是伤势比由纪还要严重的玉。
一头黏着血块而凝固纠结的头发,浮肿未消的脸孔,从裂开的上衣隙缝隐约可见血淋淋的撕裂伤和凹痕;他拿泛黑的四角木棍作为拐杖之用,以仿佛垂死老人般的动作,拖着右脚走到由纪的身旁。
“呿……累死我了。”
玉简短地咒骂了一声后丢掉拐杖,盘起腿在铁桥上席地而坐,深深地垂下脖子气喘吁吁地喘息着。他的腰上没有佩带短剑,完全是赤手空拳的状态。
鸟边野从宛如垂死野狗一样、伸长舌头整理呼吸的玉头顶上方提出了一个至极理所当然的疑问:
“你来做什么?”
“这女的有东西忘了带走,我拿来还给她。”
玉一边从喉咙深处发出气喘如牛的声响,一边从裤子后面的口袋掏出弄脏的手帕,粗鲁地将它丢给濒死的由纪后,继续接着说:
“既然东西还完了,那我就顺便帮忙吧。只不过不是帮你,是帮她。”
连个头也懒得抬,玉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指着由纪答道。鸟边野的冷笑中泛起了一丝冷漠的讥讽。
“哇,好强而有力的援军啊。”
“是啊。你们等一会就要全死光了,不想死的人趁现在快跳河,我应该不会连跳河的人也追杀。”
玉那副形同风中残烛的相貌,和出自口中的豪言壮语落差之大,逗得包围的士兵捧腹大笑。鸟边野用假惺惺的动作耸起肩膀。
“好可怕喔。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才没有什么作战,只是打爆你们而已。我丑话先说在前,到时才哭着求饶那就为时已晚了。如果不想让故乡的家人伤心,劝你们趁现在跳河。这是警告。”
玉用严肃的声音提出声明。士兵们不禁面面相觑,隔了半晌才发出干笑。
鸟边野抬起一只脚,靴底抵住玉的额头,轻轻一踢。
玉的身体毫无抵抗之力地往后垮下呈仰卧之姿。鸟边野一脚踩在他的侧头部后,施加全身的体重用力践踏。
尽管嘴里吃进轨道上的碎石子、脸被踩在鸟边野的脚下,玉依然设法小声地向倒在旁边的由纪说话:
“喂……低能女,快起床啊……你是要睡到……什么时候……”
耳边响起这一个月间听到耳朵快长茧的粗话,由纪瞳孔里的虹膜亮起了微弱的光。
视野尚模糊不清的由纪把头往旁边一转,受伤的玉脸被靴底踩住的模样顿时映入了眼帘,她不禁睁大眼睛。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别管了……给我听清楚了!等一下我就再也不是我了……不是我的我会跑出来,把这些家伙扁得满地找牙……那是很痛快没错……可是有个问题存在,那就是凭我的力量……阻止不了……不是我的我……”
“你在说什……”
“交给你来阻止了。要抱着杀掉我的决心来阻止。只要射出大型气弹,哪怕不是我的我也得束手就擒。要怎么射击你自己想。马上能派上用场的气就近在咫尺。听到了没,懂了吗?”
由纪痛苦地上下起伏着胸口,断断续续地回答:
“我懂……才有鬼。这事情跟你无关……快逃……”
“少啰唆、闭嘴、笨蛋、不准命令我。总之交给你来阻止就对了。另外,有件事你牢牢记清楚别忘了,我是绝对不会死的,就算被杀我也死不了,所以你一定要抱着杀死我的决心。”
脸部遭到毫不留情踩踏的玉,拼了命地兀自向由纪传达自己的诉求。
“知道了吗?你要负责阻止我!不计任何手段阻止我!”
就像屈服于玉的魄力般,由纪不安地点头答应了,玉见状,也放松了军靴底下那张被血泥弄得脏兮兮的脸。
“拜托你了。”
玉一句简单的话打动了由纪。听到这话,有某个东西紧紧勒住了由纪胸口的深处。
“你在碎碎念什么东西?”
鸟边野再次抬起脚,重重地朝玉的脖子踩下。一个颈椎断掉的沉闷声音穿过靴底响起。
“死了吧。”
鸟边野疑惑地将脑袋歪向一旁,玉没予以理会,迳自跟自己的意识内侧说话——
“出来吧,桐人。随便你破坏了。”
“……?”
刹那间,玉眼中的光辉变成了黯淡的铁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