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雨势如雾的五月雨不一会儿便加剧,化成了细小的雨滴,把调布新町包裹进了淡银白色的幔幕之中。
照理说应该在进行插秧作业的水田却莫名不见半个人影。每一块水田上面的秧苗都只插了一半,被雨淋湿的小狗无助地从空无一人的田畦上跑走。
无论是耕地或居住区都看不到任何人影,平时常有小女孩嬉戏闲聊的水车小屋和水井旁,这时也是一片空荡荡的毫无人迹。
就连铁匠铺、裁缝店、鱼贩、杂货店等商家林立的大道上,也不见平日色彩缤纷的门廉和招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笼罩在有如身在棺木之中的寂静里。
满是泥泞的大道上散布着许多奇怪的脚印。数量高达好几百副形似银杏的三趾痕迹,杂乱无章地深深踩压在地上,仿佛曾有一群鸵鸟从这里奔驰而过似的诡异画面。在脚印的四周可见好几道同样压得很深的车轮痕迹,雨水流入那些像是拖拉着重物行走般的痕迹里,彼此相连的
痕迹最后汇集成了一滩滩茶褐色的积水。
循着脚印指示的方向前进,可追踪到身披绯色外套的纯白色军团的背影。
那是步兵与骑兵混编而成的大队。步兵是由配有铁矛的重步兵以及使用短弓和细剑的轻步兵所组成。铁锈色的水珠自扛在骑兵背上的十字形铁矛频频滴落,弥漫着一股不祥的预感。
军团全然不把降雨放在心上,井然有序地摆出阵势,在昔日的自行车运动竞技场人口大门前待命。渴望有地方发泄的战斗意欲转化成了热气,一股朦胧的蒸气从所有士兵的身体散发而出。
“那个弓手不是好惹的呢。”
姬路移民地第三大队兵曹长·岩佐木满男一边仰望耸立在眼前的运动竞技场外墙,一边开口向身旁的大队长·鸟边野米盖尔攀谈。那张白皙的侧脸启齿答腔道:
“他使用的是特制的弓弦吧。射出来的箭速非比寻常。虽然不至于无法应付,不过我想把气留到跟薰交手时使用。暂时忍耐一下吧。”
“她真的会来吗?”
“如果是一般凡人应该早逃之天天了,但薰肯定会来。她就是那样的女孩啊。”
鸟边野斩钉截铁的说法令岩佐木把接下来的话给吞了回去。
猛然一瞧,有个影子从运动竞技场观众席的最上层探出身子朝这里拉满了银色的弦。
随着岩佐木发出的咋舌声所射出的那发箭,宛如受到牵引般在半空中描绘出精巧的一直线,目标鸟边野的眉心直射而来。
昨舌的余响尚留在虚空未逝,鸟边野便拔出腰际的军刀往前跨出了一步。
空间顿时爆出了“嚓”的一声。
“不晓得我够不够格当使用军刀的剑士呢?”
鸟边野把被一刀两断落地的银色弓箭狠狠踩在脚下的同时,一面喃喃说道。这把军刀是昨晚由纪留在野营地没有带走的武器。这把武器主要是作为突刺之用,但鸟边野则是拿来胡乱挥砍。
“继续待在这里我军只会成为活靶,小的建议还是让士兵撤退吧。伫在这儿充当木头人没有意义,不如纵火烧掉居住区,或许对方就会主动展开攻击了。”
岩佐木的提案可谓妥善之策。目前调布新町的居民全被带往运动竞技场避难,因此镇上形同空城。避难的民众当中也包含成功从昨天袭击死里逃生的一之谷与两名马夫。这场守城战是由独留镇上的特进种斋藤所指挥,意外的是他似乎相当熟于这种作战方式,看来不是轻易就能攻陷。
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逼迫对方固守在障壁的内侧,我方则尽情掠夺镇上的资产。如此一来防守方势必士气衰退,攻击方则士气高涨。只要烧毁民房,对方很有可能会按捺不住火气自投罗网。这样不仅能避免弓箭的威胁,同时也是第三大队百利而无弊的手段,只不过——
“不行,我军要留在这里待命,直到薰出现为止。”
鸟边野二话不说予以驳斥。岩佐木抖动着松垂的下巴,不死心地继续进言:
“把气耗光的那个女孩不足以为惧。纵使她蓄了一整晚的气,也谈不上威胁。对她那么执着不知究竟有何益处呢?”
“因为我想在她的面前烧掉这座镇。我的梦想就是在烧毁了一切之后,在薰的眼前亲手把居民一一勒死。光是想像她那张哭天喊地的嘴脸,我的心脏就狂跳得无法自持。等到把她逼到快疯了以后,再抓理绪当肉盾,做尽各种令她发指的事。这一阵子不分昼夜,凌虐薰的点子就像温泉一样不断泉涌而出,不实际实行的话,我的脑袋感觉就快炸了。所以为了让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军要继续在这里待命下去,不准动。”
鸟边野用仿佛在话家常般的平淡语调如此说道后,开始吹起了不曾听过的诡异旋律的口哨。
岩佐木担任鸟边野的副官固然已长达三年的时间,但至今仍无法完全掌握这长官的心性。就在他打算继续进言时,一旁传来了通报。
“发现涩泽薰了。她正从对岸朝这里前进。”
鸟边野的脸颊堆起了会心的一笑。
“那个奴隶也在吗?”
“不,只有涩泽薰一个人。而且手无寸铁。预测会行经多摩川铁桥。”
接获报告,鸟边野面露冷笑转头面向了背后。
“骑兵随着兵曹长散开待命,各自设法克服敌人的冷箭。步兵随我前往铁桥。”
干净俐落地下令后,鸟边野迳自往目标铁轨走去。镇民所退守的运动竞技场的前方不远处即是旧京王相模原线——多摩川铁桥。
鸟边野明白由纪刻意自暴行踪度桥而来的理由——因为她想在那里决一死战。在桥上开打的话便不怕遭到敌人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