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少年手拂蜘蛛网,踢开陈年厚尘,爬上楼梯来到了昔日知名百货公司七楼的屋顶庭园。
从这里可以将二子玉川的街景尽收眼底。
现在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市街的南侧紧邻多摩川,从堤防沿线的樱花树落下的花瓣像在游泳般往市区流去。
在蔚蓝无比的四月晴空下,晴朗的阳光普照着大地,市街被一抹淡绿色笼罩着,是一处没有任何特征、随处可见的平凡废墟。
耸立在道路之间的大楼已失去原本的面貌。有的歪倒倾斜、有的结构半毁、有的受到战斗的波及而烧成了焦黑,虽然受损的状况各不相同,但建筑物的墙壁都爬满了常春藤则是共有的特色。植物盘据的不只有壁面,藤蔓甚至将范围扩展到了屋内,在破玻璃窗的另一头开出了变形的花朵。
若睁大眼睛细瞧,勉强可以看见壁面常春藤底下的招牌文字。每块招牌的霓虹灯皆因岁月的摧残颜色泛黑且面板龟裂,往昔的奢华感已荡然无存,再也不会有重新点亮的一刻。
街道的柏油路面上可见无数道巨大刮痕交会相叠,粗犷的植物根部从裂痕中冒出,四处蔓延增生,弃置在路旁的车辆与脚踏车全都沦为它们的苗床。只要翻开那些植物的根茎,即使找到人骨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路上不见有人通行,废墟无声地颓倒在蓝色的天空下,一片樱花瓣从死气沉沉的的市街缓缓流过。
少年对这些景象毫不感兴趣,饿扁的肚子又一次咕噜咕噜作响,布满血丝的眼睛对准地面搜寻着猎物。
他期盼的救星就出现在少年的下方。
“——嗯?”
一部货运马车正行经百货公司的前方。
坐在马夫台上的男子手持缰绳,操控色泽光滑明亮的马匹。另外有两名踩着沉着步伐的士兵在旁随行。
两名护卫皆身穿子鹿色的制服,腰上则挂着发光的物体。少年认得绣在他们肩上的两条金线,那是距离此地上游十公里处的调布新町的士兵制服。
货运马车背对二子桥,通过百货公司前方时并未注意到少年的视线,一路爬上玉川路的坡道。堆积如山的蕃茄、胡萝卜、高丽菜形成鲜艳丰富的色彩,在马车的货物台上起伏摇晃。
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状况,少年的嘴角微微地上扬了。
少年一身皱巴巴的T恤和破烂不堪的牛仔裤,脚底的球鞋也满是明显的磨损,缠在腰际的皮鞘里则率性地安插着两把大尺寸短剑。
少年谨慎地蹲下身子,以炯炯有神的目光仔细观察猎物。凌乱的头发遮蔽了他的左眼,发隙间若隐若现的右眼则带着残暴之色,他的举动一如老练的强盗。
尖锐的暴戾视线最后落到了打头阵的士兵背后。
领在一行人前方的是一名年纪尚轻的女性。
乌黑的长发迎风飘扬,柔和的曲线沿着打得笔直的背部一路连向腰部,一双修长的脚俐落地往前踱去。悬挂在她腰上的物品,从外型研判是一把军刀。
在女性的右手边,有一名身形瘦弱得仿佛一折即断的柔弱男子,他的左手提着银色的弓弦。
少年专注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推测着他们的实力。
那名弓手怎么瞧实力都不算顶尖,不过那名佩带军刀的女性——
正当少年从扶手探出身子打算更进一步观察时,那名女性毫无预警地回头,朝这里望了过来。
“啊!”
他们四目相对。下一个瞬间,两名护卫分别往不同的方向散开,躲藏在生锈的油罐车阴影下的弓兵指着少年,不知在向女性报告什么。
事到如今,想后悔也太迟了。马夫紧张兮兮地把货运马车驶进巷弄里藏身,柔弱男子朝着这里将弓弦拉满,下一刹那,少年的耳边响起了风的呼啸声。
以凌厉之势射出的弓箭飞越位在七楼高处的少年的身旁,直接命中了上方顶楼看板的店名标识,箭尾的羽毛还频频打颤着。
这箭势可谓异常。少年睁大眼睛打量射手。前一刻本来还是柔弱纤细模样的男子,如今摇身一变,纵使身处远方,依然清晰可见他那一身雄壮的肌肉。
果然是特进种。看来这回碰上了大麻烦。
少年这才留意到自己的右耳有一部分正在出血,而射手已经将第二只箭搭在弦上,现在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下定决心,少年从七楼屋顶一跃而下。
从眼前流逝的风景中,少年看见拔刀的女性士兵正朝着预测的着地地点直冲而来。同时,少年也发现那名女性其实仍是个年纪尚轻的妙龄少女。
落下的途中,少年一边拔出收放在皮鞘里的两把短剑。短剑刃长四十公分,重十公斤,哪怕是牛的头盖骨照样能轻松砍入,这两把是少年的爱刀。
少年将膝盖向上提至胸前,身子一弓,高举反握的两把短剑,确认了直冲而来的少女和自由落下的自己的接触点。
但在下一个瞬间——少女奋力一跃,眨眼间便如字面所示,飞到了少年的眼前。
“!”
目前距离地表还有十公尺的高度,这样的跳跃不是人类可以办到的。少年看出这名少女同样也是特进种。就在认清的同时,军刀朝着自己刺来。虽然牺牲了一块脖子皮闪开了突刺,但下一个刹那,少女的膝盖直击了少年的颜面。
溅血的少年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那道线的终点就落在昔日甜甜圈店的玻璃窗上。伴随着震耳的破碎声,少年一口气撞破玻璃摔进了黑漆漆的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