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经常跟周围的人阐述自己的主张,连他的徒弟都深受他的影响。角平二十六岁,弁内二十四岁,都是好岁数,离开师傅,找个媳妇成家,在别处开一家按摩店,肯定过得比这儿好。但是,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成为这里的上门女婿,尽管一天到晚挨师傅银一和魔鬼婆娘麻香音的骂,也一直忍耐下来。就连十八岁的稻吉都做着当上门女婿的美梦。在他看来,两个师兄都是笨蛋,上门女婿这个美差说不定会轮到自己头上。
“你小子说话的时候不能不冲着我呀?你那臭嘴,熏死我了!”角平每天都要被师傅银一或师母麻香音骂一两回,就这样他也不刷牙。
弁内呢,是个大饭桶,而且吃锝特别快。往嘴里扒拉饭的速度之快,要是看得见,还不得看得眼花缭乱。
“你小子,多少钱也填不满你那个没良心的肚子。还这么年轻,挣得那俩钱儿吃得一干二净!你个蠢蛋!”麻香音一年到头都在这样骂弁内,但是弁内吃饭的速度一点儿没减慢。弁内这小子喜欢稀奇的女人,经常去找暗娼,所以他总是囊空如洗。
稻吉虽然只有十八岁,但是特别的精明,记忆力也相当好。十五岁的时候就可以接活儿了。作为一个见习生,他经常接了五个客人却报告说接了三个,贪污两个客人付的按摩费去买好吃的。
本来,哪家按摩店的见习生都干这个,但是由于不得要领,总是被发现。师傅试探徒弟的手段非常高明,五六十年没有眼睛的生话,其他感官特别的敏感,赛过侦探。由于残疾产生的嫉妒,不知道要超过常人多少倍。试探徒弟的手法是独特而熟练的。
银一也是试探徒弟的名人。他灵活利用麻香音的半只眼,可以很容易地让徒弟坦白交代干过的坏事。
“哎哟!你这袖口上怎么有荞麦面条啊?”
动不动先诈你一句,瞎子什么都看不见,被银一左攻右击,不一会儿就得坦白交代,角平和弁内这个岁数了,也被银一和麻香音诈得焦头烂额,落花流水。但是稻吉从来不怕任何人试探。
不仅如此,稻吉做生意的感觉很好,要领也掌握得很好。他能凭感觉知道谁是有钱的客人,对这样的客人,他服务特别周到,讨尽欢心,可以得到比别人多得多的赏钱。拿到钱以后,他不露声色,藏起来一半也不会被师傅发现。
所以,稻吉根本不把他的两个师兄放在眼里。心想:我十八岁,志乃十九岁,不能说年龄不般配。角平也好弁内也好,能击败我把志乃弄到手吗?肯定不能!
可是最近,风向突然变了。
有人找上门来,对麻香音和银一说:“我认识一个年轻的盲人按摩师,不但手艺好,而且待人和气,聪明伶俐,这么大一个东京,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盲人按摩师了,给你们做上门女婿怎么样啊?”麻香音和银一过去跟那个年轻的盲人按摩师见了一面,果然是气质也好,手艺也好,而且是个盲人。
“你说论手艺,论气质,论长相,论人品,跟咱们店里那几个蠢货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麻香音说。
未来的上门女婿被麻香音相中了,剩下的就是具体落实了。
眼看着都要到嘴边的肉突然被人抢走了,师兄弟三人气得够戗。不过更着急的是志乃和松之助,因为这两个年轻人已经悄悄地好上了。
松之助的母亲给儿子支招,并且偷愉安排儿子跟志乃幽会,让两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偷尝禁果以后,难舍难分,志乃已经离不开松之助了。这些情况,那么精明的麻香音和银一居然一直蒙在鼓里。
志乃对松之助说:“让我嫁给一个瞎子,想想心里都发毛。小松,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总会有办法的。”松之助说。
“有什么好办法,你快说嘛!”
三只眼睛对视着,两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这天晚上志乃早早结束了登门服务的工作,又去跟松之助幽会。两人正热乎的时候,紧急火警的警钟敲响了。大火被扑灭以后,两人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先后进了相模按摩店。
“看见这边着火了,过来看看。”松之助厚若脸皮说。然后就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今天太晚了,回不了家了,给我安排个住处!然后躺下就睡着了。跟志乃幽会的时候太卖力气,累得够戗,睡着以后就打起呼噜来。
“大火烧到这边来才好呢,把这个家烧光了我才解气呢!在这儿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这地方的寡妇也不懂人话,野鸡也不懂人话。”弁内一边嘟嚷着,一边铺上被褥准备睡觉。
“你小子说话,母人怎么能听得懂呢?你得去北海道跟母熊说,顺便给母熊按摩按摩腰!”角平翻了个身,愤愤骂道。
※ ※ ※
一个很暖和的夜晚。
冬天即将过去,春天就要来了。天气很干燥。
“今天晚上搞不好又得着火,可不能点着被炉睡觉了。”银一自言自语地唠了一句,就要出去干活儿。
“胡说什么哪?那次还不是你把被炉踢翻了,差点儿着火?你个蠢货!木瓜!”麻香音大骂。银一也不理他,从家里出来,坐上了邻居老车夫太七的车。只要是出去干活儿,银一回来的时候肯定要到他包养的小妾那里去。所以,只要他一出去干活儿,肯定要挨麻香音一顿臭骂,这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了。
太七把银一送到需要按摩的一个患者家里以后,空着车回来,接正在家门口等着的志乃。志乃要到滨町的伊势屋去伺候一个闲居在家的老爷,那是志乃卖身的三个男人之中的一个。
麻香音冲着志乃的背影骂道:“一天二十四小时,白天晚上都是按摩女干活儿的时间!你觉得去一个老爷那里就够啦?把他那根棒棒伺候好了就行了,赶紧回来,别干起来没完没了!你个骚货!”
骂完了,麻香音拿出酒壶往酒杯里倒了满满一杯洒,一边喝一边发脾气。这是麻香音唯一的奢侈。下酒菜永远是一碟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