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分明看到哥哥的表情变得明朗起来,哥哥一定是从那些阎王的脸上得到了某种启示。那晴空一样的表情告诉人们,哥哥是一个非常聪慧的人。那表情的意思很清楚:我宗久既不会向阎王们屈服,也不会暴跳如雷地反抗。还有,我宗久不会在乎叔父的问题多么粗暴无礼,你怎么问,我就怎么答。
没有比这更聪明的判断了。而且,哥哥不是在逼问之下做出的判断,也不是在威压之下做出的判断,而是经过自己冷静的思考做出的判断。在这种场合下还能如此惊人的冷静,哪里有一丁点儿精神病人的影子?哥哥绝对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
克子真想大声喊叫:“哥哥!你太伟大了!你简直就是一个圣人!”
哥哥冷静地回答了叔父晴高的问题。
“这个人是我的妻子阿忍。”
宗久稍微有些站立不稳。多日卧病在床,这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说话的声音也比较小,克子担心是否能被所有的阎王听见。哥哥天生说话声音小,病了这么多天,身体衰弱,说话声音就更小了。其他没有什么异常。哥哥相信如实回答就足够了,所以就平静地如实回答了。克子非常激动,天底下再也找不到哥哥这么冷静,这么聪慧的人了。
但是,克子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叔父晴高指着同一个地方再次问道:
“那是你的什么人?”
晴高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由心神不安变成了愤怒。
克子心想:也许是叔叔对哥哥的回答不满意吧,要不就是没听清哥哥说的话,由于心神不安,叔叔的耳朵不好使了。
可是,当克子顺着晴高指示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愣住了:阿忍刚才站的地方,已经换上了侍女喜美子!阿忍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克子大吃一惊,差点儿叫出声来,哥哥就更不可能不吃惊了。哥哥的身体一动不动,默默地看着喜美子。那时候克子看不到哥哥脸的正面,在克子的想像中,哥哥的表情一定是非常苦闷的。
哥哥缓缓抬起双手捂住了脸,捂了一会儿,渐渐恢复了平静。哥哥把手放下来,抬起头来,“那是我妻子的侍女喜美子,实际上跟我妻子是同一个人。”
哥哥好像有些亢奋,说话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他那清澄而冷澈的声音穿破空气,传到人们的耳朵里去。
叔父晴高慢慢地点了点头,用严厉的目光看着侄子的脸。在克子看来,叔父那严厉的目光,只不过是为了掩盖他的沮丧。但是,晴高马上镇静下来,仍然指着那个方向问道:
“你再看,那是你的什么人?”
这次,大家就是不看晴高指的那个人,也知道又换人了。人们明白,这是一种实验,鉴定宗久是不是精神病的实验,谁也不觉得吃惊了。第三个女人出现了,会场上的人们嘁嘁喳喳地议论了片刻。
阿忍消失了喜美子出现,喜美子消失了又出现了第三个女人,并不是什么奇迹,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原来,女人的身后挂着一块从天花板垂到地板的布帘。三个女人都是利用那块布帘出来进去的。
人们的期待和关心又集中在了第三个女人身上,确切地说,人们关心的是宗久如何回答晴高的问题。
跟人们的期待和关心不同的是,宗久和克子都已经预感到出现第三个女人,并且判断出那个女人是谁。
宗久只是象征性地看了第三个女人一眼,不像第二个女人出现的时候想了比较长的时间,也没有感到震惊的举动,而是非常坦然地回答说:
“那是我妻子的另一个侍女,叫香代子。但是,她也跟我妻子是同一个人。我的妻子阿忍,她的侍女喜美子和香代子,她们三个人是一个人。”
那些已经做好准备听这种奇妙的回答的人们,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们得到了他们希望得到的东西,变得平静而从容,嘁嘁喳喳地议论起来。这次嘁嘁喳喳的议论跟上次有着本质的不同,阎王们已经得出了无可争辩的结论。从开始鉴定到得出结论,阎王们一直很紧张,因为他们担心抓不到证据。现在他们可以放心了,他们得到了明明白白的证据,这证据跟他们希望得到的东西完全一致。
叔父晴高显得有些没有精神。虽然他自认为他的问话里没有圈套也没有陷阱,但是,由于自己的问话,使那个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侄子被断定为精神病,他也不会很轻松吧。
一直到全场嘁嘁喳喳的声音安静下来,晴高的表情都是闷闷不乐的。但是,当全场安静下来以后,他马上恢复了威严的面孔。
“宗久,你再看那边!”晴高说着用手指了一下布帘那个方向。
所有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既然已经得到了万人信服的证据,足以做出结论了,还有什么必要再问下去呢?也许会有人认为,跟宗久有血缘关系的晴高,说不定脑子也有毛病吧。
克子也吃了一惊,她在吃惊的同时顺着叔父晴高指的方向一看,那边并没有什么叫人觉得特别奇怪的东西。在克子看来,那只不过是画蛇添足。
刚才一个一个地轮流出现过三个女人的地方,并排站着那三个女人。不是早就明白了吗?再让她们站出来,到底打算干什么呢?难道是像歌剧演出结束后谢幕那样,向到场的阎王们表示感谢吗?
人们都感到奇怪:事已至此,何必再问?但是,晴高非常固执并且非常认真地再次大声问道:“宗久,你再看那边!那是什么?”
宗久在阎王们嘁嘁喳喳地议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人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了。他被淹没在嘁嘁喳喳的声音里的时候,突然放弃了所有的努力,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
从哥哥的表情上,克子读懂了哥哥心里想说的话:“就算我把真实说出来,也不会有一个人相信,那我还说它做什么?”
宗久刚才那种聪慧的表情,那种沉稳的态度,是因为他相信只要把真实说出来,人们就会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