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面相觑站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主人家的家宝破损,三枝子去向不明,使她们突然想到了昨天夜里的事情——后院的水井里传来的巨大声响。
只要是日本人,谁都会联想到“番町皿屋敷”※这个家喻户晓的鬼怪故事。洛女和阿苑作为女佣人,主人家发生了贵重瓷盘被打碎的事,就更容易联想到那个冤死的女佣人阿菊的幽灵在井里数盘子的恐怖故事了。(※日本有名的鬼怪故事。各地有很多版本,情节大同小异,都是说一个叫阿菊的女佣人,不小心打破了主人家的传家之宝——十个一套的盘子里的其中一个(一说是主人故意藏起来的),然后投井自尽(一说是被主人吊打至死扔进井里的)。自那以后,井底每晚都会传出阿菊“一个……两个……三个……”悲悲切切数盘子的声音,数到第九个,就开始哭泣,然后再从头数起。日本的一些地方有阿菊墓或阿菊井。“番町”是江户城里的一个地名,“皿”是盘子,而‘屋敷’则是宅邸之意。)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两人吓得脸色苍白,都不敢说话了。这时候,马夫当吉过来了。
“喂!昨天晚上我回到小屋,刚要睡觉,忽听‘扑通’一声巨响,分明是从后院水井里发出来的声音,难道说……”
“别说了!”洛女和阿苑大叫一声,冲着当吉连连作揖。她们不想听当吉继续说下去,太可怕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由也起来了。洛女和阿苑对他说,家里的宝贝瓷器被打碎了。
由也听了,好像已经知道了似的,说:“嗯,是吗?”由也无精打采的,好像有心事。他的脸色很不好,也许是昨天夜里醉得太厉害了吧。看他那表情,简直就像是那两件宝贝瓷器是他打碎的。
由也说:“那是三枝子不慎打碎的。好像是打雷吓她一跳,一趔趄把青瓷花瓶碰倒,青瓷花瓶又砸了盘子。我看见她哭了。”
听由也说三枝子哭了,洛女和阿苑马上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没有谁比她们更能理解三枝子当时悲苦的心情。
马夫当吉是个好人,也是个胆小鬼,他可没胆量到井里去打捞三枝子的尸体,一着急报了警,带着很多警察和打捞工来到井边。洛女害怕了,这浑蛋男人,怎么也不请示一下由也少爷就报警呢?她赶紧告诉警察,各位在此稍等,容我去报告少爷。
那时候阿苑正在伺候由也吃饭,洛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报告说,后院来了很多警察。由也听了大吃一惊,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怖。
“什么?后院的……”由也好像害怕说出“井”这个字来。
洛女和阿苑也害怕说出这个字来,从早晨起来到现在,“井”这个字一次都没说过。主仆三人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同感。
“后院的……是吗?警察来了?是吗?没办法,警察……”由也好像一个身患重病的人,说话有气无力,呆呆地坐着。过了一会儿,手上的筷子掉在了地上。饭还没吃完,由也就愣愣地站起来,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阿苑沏了一杯茶给由也送进去的时候,看见他神情恍惚地坐在桌子前边发呆,就问:“您吃好了吗?”
由也没有回答阿苑的问话,却问了阿苑另一个问题:“三枝子跳井,有人看见了吗?”
“我们都听见声音了,但是谁都没看见。就跟‘番町皿屋敷’似的。”阿苑说。
忽然,由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长出了一口气,说:“是吗?跟‘番町皿屋敷’似的?真是这样的吗?”
由也满脸悚惧,垂下头去。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打捞工在井里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三枝子的尸体。下了半夜暴雨,井水上涨很多,用大长竿子捅到井底量了一下,水深有八米多,用竿子一点一点慎重地摸索,什么都摸索不到。
带队的警长来劲了:“我来!我就不信找不到!”说完脱掉警服跳进井里,摸索了半天没摸到什么,就说:“我老家是房州的,看见过潜水的。抱一块大石头,很容易潜到水底,想上来的时候,松开石头就浮上来了。这不才八米深嘛,算不了什么!”
于是他命令两个打捞工在腰上绑好保险绳抱着大石头下潜自己也用同样方法潜入井底,结果还是没有找到三枝子的尸体。
带队的警长问:“还有别的水井吗?”
当时还没有自来水,家家都有水井。像母里大学宅邸这样的大宅院就不只一口水井了。厨房外边有一个,马棚旁边也有一个。这两个水井也用同样的方法找了一遍,都没发现三枝子的尸体。
带队的警长说:“莫不是往井里扔了一块大石头,弄出声响,诈称投井自尽,悄悄逃走了?你们知道三枝子的家在哪儿吗?”
洛女回答说:“三枝子的家没落了,她是个无家可归的人。不过,她有个哥哥,寄居在阿苑家里。阿苑,是吧?”
带队的警长命令一个年轻警察跟着阿苑去阿苑家:“要是三枝子在那里呢,就把她带回来,听明白了没有?”
年轻警察应了一声,就跟着阿苑到位于下谷的阿苑家去了。
※ ※ ※
三枝子的哥哥叫重太郎,二十五岁了,是个大学生。上大学虽然晚了点儿,但学习十分刻苦。不仅成绩优秀,还是个热血男儿。一向同情弱者,坚持真理,满腔正义。
阿苑家出身贫贱,代代乞讨为生。五年前,在重太郎的劝说和帮助之下,阿苑的父亲长九郎开了一间药铺,从此不再沿街要饭。重太郎一直在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群中做调查,经常劝告那些以乞讨为生的人们靠自己的努力摆脱贫困,但是,除了长九郎以外,听从重太郎劝告的人几乎没有。长九郎也曾经劝说一些乞讨为生的年轻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但是他们干不了三天就又去要饭了。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乞讨的生活,并不以乞讨为耻。
长九郎见年轻人不学好,感到银失望。于是就跟重太郎一起为讨饭的孩子们办夜校,让孩子们念书识字。这是一个长远计划。长九郎和重太郎认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