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乞丐男爵

才又点亮灯笼。

  “将它放回原处,别发出声音,安静点。”

  虽然这要求对一身怪力的花岚稍难,不过还是顺利完成。

  女人再次牵着她的手,左拐右弯地绕了一会儿路。

  “背起这块石头。这次要背着走一段路哦!”

  这也是块相当大的石头,不过比方才那块轻松多了。花岚照那女人之言将石头背起。

  走了二三十分钟后,将石头静静放在她指定的地方。然后女人再次牵她走了一会儿,来到大路上。

  “往前直走就是虎之门了。”女子指点她方向后便走了。

  翌日,芝山内的山门前路中央有块大石头,大家谣传是醉汉搞的恶作剧,要将离这里二三十分钟路程、坐落于大路另一头的庚申冢石※搬来这里,就算是四五个大男人使尽吃奶力气也很困难。(※庚申冢石为路旁用来祭祀青面金刚的冢。)

  “难不成是天狗的恶作剧?”

  寺院里的打杂僧群聚一堂议论纷纷。要是不将这块大石头搬开,人车棍本就过不了。四周聚集愈来斑多好奇民众围观。

  “咦,这大石头是怎么回事啊?八成是天狗的恶作剧吧!”

  这事传进女相扑团,花岚怀疑搞不好是那怪女人叫她搬的那块石头,于是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花岚受狐仙唆使,将好几百贯的大石头抬往芝山内呢!”

  不但传成这般谣言,也成了件奇闻异事。那时女相扑一行已经销声匿迹,花岚当然也逐渐淡忘此事。

  日本桥有间叫做“缩屋”的和服布料店。前老板往生,才刚做完七七四十九天法会不久,小沼男爵便带了一位叫做坂卷多门的生丝商人前来。

  小沼男爵是缩屋当家老板久五郎(二十八岁)之妻政子(二十一岁)的父亲。当时商人娶男爵千金十分少见,不过上一代就已开此风气,加上男爵千金也不觉得当老板娘有什么委屈,于是商人便娶了贫穷的男爵千金,成就这桩美事。当时商界刮起一阵洋风,学洋人开公司,福泽谕吉※亦成为大家崇敬的对象。(※日本明治时代的思想家、教育家,维新运动一大功臣。)

  小沼男爵出身末代大名※的分家,是个身价只有一两万石的小大名,先祖历代都是贫穷大名。维新后失去领地,从此成了一文不值的没落贵族,也不像那些显赫大名,仍有忠臣和老仆跟随,随着主家没落,老臣和门下武士顿失依靠,大家能拿就拿,能拐就拐,早就把君臣道义抛诸脑后了。(※江户时代的诸侯。)

  一文不值的小沼男爵来到东京,对他最为关照的就是缩屋,落魄的小沼男爵向缩屋借了不少钱,心里盘算再这么借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将女儿嫁给店主。

  一向喜欢炫耀的前老板,特地让个性租技大叶的儿子久五郎上西式学校,因此久五郎的思想作风比较新潮。当初被美丽的男爵千金吸引而娶她进门,但思想极端的两人,婚后生活并不和睦。不知是否因为社会风气太开较能接受这种事,即使心中有许多不满,久五郎还是被男爵千金吃得死死的。

  父亲过世后,久五郎成了当家老板。对于继承家业自第二代商人子弟而言,这正是人生一大转机,对一向有心理准备的他来说,就算整个人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也不足为奇,轻浮的前半辈子正好为此变局预作准备,就像一道防卫机制。

  小沼男爵带着叫做坂卷多门的生丝商人前来。

  “他是我家管家坂卷典六的哥哥,不是来历不明之人,诚信绝无问题。”

  管家坂卷典六在久五郎父亲眼中是个老奸巨猾之人,对他十分提防。明知主子是个贫穷贵族,还甘愿侍奉,该说是蠢还是心机深?不过他那样子绝不是个蠢蛋,简直像只老狐狸,但这纯粹是前老板的直觉,并不能证明什么。

  听到是典六的哥哥,久五郎当然不忘在心里暗暗提防。多门说:

  “自去年年底以来,生丝行情每况愈下,到了今年底,显然只赔不赚,真是亏大了。不过横滨有位叫做贝鲁梅尔的外国商人,愿意以每百斤四百五十美元的高价向我订购三十五万斤生丝,无奈手上存货没那么多,只有二十万斤,又没有资金购买不足的十五万斤,所以明知这契约有赚头,却也只能干瞪眼。当初进货是每百斤二百七十日元,现在低到只要一百八十日元,若以每百斤四百五十美元计算,不就赚翻了?但我这个穷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

  对方恳求借钱采购不足的十五万斤,久五郎当然二话不说,予以拒绝。

  不过多门并未死心,表明愿意放弃与贝鲁梅尔的合约,转而和久五郎签约,条件是久五郎得以当时的进货价二百七十日元,购买他手上现有的二十万斤存货,虽然这样只能打平支出,但若以这笔钱廉价购入现在的生丝,待价格飙涨再脱手,还是能赚一笔。

  “当然会先带您去横滨和那个洋人碰面,反正是先交货后付款,再怎么算还是我这个穷人吃亏,您这有钱大爷还能以每百斤一百八十日元的便宜价格买进不足的十五万斤,怎么想都稳赚不赔!”

  这笔交易的确诱人,但身为商人之子的久五郎可不会轻易听信他人谗言,总之先和他们去趟横滨再说。

  和贝鲁梅见面后,事情的确如多门所言。

  订购量为三十五万斤,每百斤四百五十美元。每百斤装一箱,三千五百箱全部交货后再支付现金。

  “不过日本生丝商人报狡猾,都会在箱子里塞发绳充数。更恶劣的,甚至还会塞石炭、铁块等物,每百斤会滥竽充数个十五、二十斤,丑话说在前头,若发生这种情形,我可是一毛都不付。”

  贝鲁梅尔十分小心戒慎,目光锐利地观察久五郎,久五郎并未立即答应,便返回东京。经过一番调查,生丝价格的确连连暴跌,以往也有以非日本市价的金额与外国商人交易的例子,搞不好就是因为这样,生丝贸易才具有莫大利益。久五郎内心大喜,再来只要确定多门所言不虚,于是和他约了时间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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