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加治景村就住在这里,可以和他见个面吗?”
原本以为加治应该是副狂人模样,没想到看来十分沉稳,留有昔日翩翩气质。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但外表看来却比实际年龄苍老。
“内人带着小孩回娘家,为求心灵平静,我选择抛弃尘世一切来此居住,每天都过得安稳充实,现在的我已非从前的我了。”
“那您靠什么维持生计呢?”
“做些神符、护身符,和远道而来的信众交换些食物。旁边那间小屋放着许多镀金护身符、面具、福神和金山神等。”
一旁小屋内有手工木版印刷道具和一些神符、护身符的成品。
“要是没来这里,这些神符和护身符可是拿不到的吧?”
“是啊!只有来这里领受、布施才能得到。”
“听太驮之里那边的人说,每年来此参拜人数不过四五十人,能维持基本生计吗?”
“借由口耳相传,其实信众人数比那些居民看到的还多呢!所以勉强还能靠信众的布施过活。他们多半是天色昏暗时抵达,天亮前离开。”
“那位长得像天狗的神主一直都住在这里吗?偶尔应该也会出趟远门吧?”
“神主白天大多待在工场制造神箭,只要是制造神箭的期间,他一定都待在工场。”
“现在是制造神箭的期间吗?”
“是的。从岁末到翌年十月是制作神箭的期间,这期间一定会待在工场里。”
“那晚上呢?”
“晚上不工作,都是待在家里。”
“住在这里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每个人都有间小屋吗?”
“只要愿意,谁都可以在这里措建小屋住下来。真正有意愿的人才会搬来这里生活,这些小屋住的都是从邻近乡里迁居来此的人,不过有些人应该原本就住在山里,早就习惯了。小屋居民大部分是从儿玉郡来的,其中和神箭有关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位是被神箭杀死的今居定助的独子伊之吉,几年前他也搬来此居住。”
还真是出人意料,难道遭神箭惩罚的人都会自然而然聚集在神膝下吗?
“您每天都会和伊之吉碰面吗?”
加治景村微笑道:“因为住在这里的人都是追求心灵平静之人,所以小屋的居民们不像世俗那般来往,伙伴间谨守仁义与礼节规范,没有什么交际活动,喜欢茶余饭后闲聊的人恐怕待不下去吧!平常准备三餐或如厕时,偶尔遇到同伴也只是默默地点头示意,同伴间很少交谈,顶多和那些晚上到此参拜的信众们闲聊几句。”
“神主先生是位值得尊敬的人吗?”
“当然,没人能像他那样全心奉献,专心一志。”
告别昔日富豪生活,顿悟一切的他,随新十郎一行人前往伊之吉的小屋。今年二十七岁的伊之吉,是个朴实却有双慧黠双眼的年轻人。他态度从容地接待新十郎一行人。
“何时开始定居于此呢?”
“二十一岁那年,足足有七个年头了吧!”
“什么原因让你想来此定居?是受到别人的怂恿吗?”
“因为不想再待在村里了。日子一天天过去,还是免不了受那些人指指点点,但在这里却没人会对我这样,还真是不可思议。”
“为何觉得来这里就不用受别人异样眼光对待?是听了加治先生的例子吗?”
新十郎有些疑惑,只见伊之吉也露出不甚明了的表情。
“经你这么一问,我也觉得奇怪呢!不过要是有人处境和我一样,也不会想待在那村子的。”
“没想过要去别的地方工作吗?”
“当然有。不过在那之前想来这里游览,就决定定居于此了。”
“原来如此。来这里游览之前,应该怀疑过是这里的神主杀了令尊吧?”
“我没想过这种事,只是对于小时候杀死父亲的神明感到好奇,心想一定要去看看。”
“你突然想来这里,一定有什么理由吧?”
“真的没有。母亲死后,我孤零零一人,可以自己做主张。”
“我可以理解。父亲是在你几岁时过世的?”
“十二岁那年,已经不算小了,所以清楚记得那时的事,最后一次看到父亲是在案发那天傍晚。他从蛭川家回来后,便换上农事时穿的便服出门,还说不清楚晚上什么时候回来。虽然他有时舍留在蛭川家过夜,不过那还是他头一遭换上工作便服出门,母亲也觉得奇怪。记得他空手出门,没带锄头出去。要说我们家有什么东西不见的话,就是大背笼吧!可是那天父亲也没带背笼出去,况且那个背笼早就不见了。”
新十郎和伊之吉相互凝视。
“令尊是趁天还没黑时出门的吧!”
“是啊!天空才刚铺上一层薄薄晚霞,不知为何,我愣愣地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有种他不会再回来的预感,正好是现在这个时节。虽然父亲空手出门,可是死时在他身边却发现锄头、佛坛明灯和灯笼。那盏灯笼没有写名字,在乡下很少有那种没有署名的灯笼,就连锄头也是,连个普通的姓氏烙印都没有,总之每项工具都没有署名。我一直到长大后,才突然想到这问题。”
伊之吉露出一抹哀伤苦笑:“不论是佛坛明灯还是灯笼,蜡烛都尚未烧尽就熄掉了,也没有任何翻倒迹象,应该是某个人灭了那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