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冷笑鬼

相爱”这难以解释的字眼是否存在很感兴趣,所以才会亲自跑一趟以辨真伪,你一定会说,搞什么啊!参观吉原也称得上是种兴趣吗?什么赎身费还真老套。

  左近步入娼妓房间,仔细观察每处地方,只见他猛点头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还频频凑近娼妓瞧个仔细,看来左近似乎对这种地方挺感兴趣,反正又不用付什么参观费,就算有也是常友出钱。

  此行目的是要和常友的女人碰面。一看,对方是个既大方又有教养的女子。没想到选择和常友这种迟钝男人共度一生的女人,居然如此聪明又坚强,而且身材苗条、随和、人缘又好。左近仿佛自己要迎娶似的,笑容满面地频频点头。若真的借给常友三百元赎身赞,以他那份微薄薪水,不知何时才能还清,左近一想到此当然有些犹豫。

  吉原一间颇具规模的妓院老板,打算最近收山回乡,整间妓院连同娼妓想以八千日元顶让出去。若顶下来经营,预计花个五年连同本息应该能够还清。常友虽然有自信经营,不过想到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啊啊,真想要笔钱啊……

  这番话虽然传进左近耳里,却佯装不知。总之先大方地借他们三百元,让他们成婚。不知是否还会借他们八千元顶下妓院,来个好事成双呢?于是他每个月固定过去拿利息,闲适地坐在房间和娼妓们聊天,碰碰她们的小手和膝盖,体会以往不曾尝过的各种乐趣。左近沉浸在这种欢愉里,每天过着乐不思蜀的日子。

  当然他不可能想过要借八千日元给常友。这时,已断绝父子关系,二十五年来毫无音讯的志道轩丛云刚好带着妻儿来向老父赔罪。志道轩的妻子今年三十岁,叫做春江,原奉是名艺妓,还有个十岁独子久吉,一家人带着昂贵礼物来访。志道轩是个太鼓师傅,妻子在届酒屋帮忙,生活还过得去。多年来满心歉意的他恨不得飞舞回来拜见多年不见的父亲,向老人家忏悔。长期从工作中训练出来那满溢情感的口才,听进左近耳里倒也顺耳。

  “你可真是会说话啊!凭那三寸不烂之舌真的能赚钱吗?真是恶心,就像那种仗势欺人的家伙居然会想出家一样,根本是别有用心。”

  “儿子不敢。”

  “是来要钱的吧?”

  “谁不爱钱,毕竟日子得过下去。”

  “你要多少就直说吧!”

  父亲的冷笑让丛云不禁打战,那冷笑就像是种重病,如此形容虽然有点奇怪,但水野左近不是在笑,而像是一抹冷笑附在脸上,像患了什么怪病似的,搞不好左近的脸已经失去原有机能。仔细看那冷笑神情,实在令人不寒而粟,也许死神就是长这副德性。那冷笑就像黏在脸上,烙成一抹阴影,十分深刻。虽然不知为何看起来像是患病,但那冷笑已经沁透他全身,浑身散发迫人的冷漠感。

  志道轩觉得此刻自己像是坐在暮蔼笼罩的坟场,两人的膝下似乎已杂草丛生。他到底想说什么?又该如何面对他?志道轩觉得那冷笑仿佛紧紧勒住自己脖子,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它,转移注意力。

  “我没什么太大欲望,只要有个一万日元就能上高级酒馆,享受一流美食,还能做些能赚钱的生意,不过天下应该没那么好的事吧!”

  “好啊!就借你一万日元吧!”左近冷笑地说。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句话仿佛也像得了病似的,一种足以致命的病。

  “要是你五年后能还就借你。”

  “一定奉还。”

  志道轩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住,出其不意地叫了一声。只见他仓皇失措地看向春江,露出求援的眼神。令人惊讶的是,只见春江垂着眼面对那冷笑端坐着的公公,三指贴地,不发一语。春江看起来也像坐在草丛上,而且似乎也病了。春江!他忍不住轻唤。

  只见春江平静地说:“若能够借到一万日元,往后子孙便能安稳度日,相信外子也不用那么操劳,烦心后半辈子。虽然现在生活不算宽裕,但是靠自己力量胼手胝足,开拓客源,赢得他人的信任,慢慢建立人脉,未来还是大有可为。要是能做个小本生意,相信一定能成功。五年后归还本息并非难事,无论如何请您助一臂之力。”

  这番话让志道轩感到被某种东西牵引住,简直像是坐在坟场上的一番对话。坐在对面的那人脸上浮现一抹冷笑,藏在五官下的是张死神之脸。

  就这样,相隔二十五年造访老父的感人温情,不知为何成了借钱一事。

  志道轩依父亲指示,周末下午带着借据前来,已经有个人比他先到,就是他初次见面的儿子常友。不知是否承袭了阿清的气质,还是生长环境的关系,志道轩完全感觉不出他是自己的孩子,令他有些伤神,不知如何对应,左近则完全不在乎这种世俗小事,那股冷漠让习惯人情义理的志道轩体内五脏六腑几乎快被冻伤。

  接着幸平匆忙赶来,连汗都忘了擦,这家父子不但毫无交集,而且这群兄弟还都是初次见面。左近沉默不语,一旁的美音禁不住主动向幸平介绍志道轩和常友。虽说是异母哥哥和侄子,但异母哥哥看起来却比父亲还苍老,是个秃子。侄子看上去也比自己年长,还是个目不识丁的年轻人,这叫幸平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不过幸平根本不在乎这种事,也没心思和他们打招呼。

  他赶紧打开手边包袱,拿出存折、印鉴和一万七千日元。

  “照您的吩咐领出这笔钱,请查收。”

  左近依旧沉默不语,连头也没点一下,只是冷笑地默默接过幸平手上的东西。左近先将存折塞进怀中,再将印鉴牢实地塞进腰带,顺手拍了拍内侧三四下,手里握着那叠钞票,从那叠一万日元中抽出千元,连同七千元递出。

  “这八千元借给常友,另外九千元借给太鼓师傅。太鼓师傅这一份已经先扣除一千元。不必利息,比放高利贷的仁慈多了,五年后还款一万元,这样了解吗?”

  志道轩、常友点点头,左近接过借据。

  “没事的话,就走吧!”左近脸上依然浮着冷笑。

  虽然拿到梦寐以求的巨款,志道轩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感觉手中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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