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羊群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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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平静了下来。或许只是因为混乱到极点,什么都无法思考了而已。不过,我终于可以把在这十天左右的日子里获悉的东西写成文字了。在把它当成噩梦忘却之前,先记下来。

  总而言之,我所知道的事情就是爷爷被爸爸和叔叔杀死了。

  我曾经觉得很奇怪。爷爷虽然上了年纪,但精神矍铄,眼睛和牙齿都很好,他坚持每天早上做国民体操,并为此感到自豪。但爷爷竟然“疾病发作猝死”了,我很奇怪到底是什么病发作了。

  真相是三兄弟因为各种不得已的原由而债台高筑,凑在一起想了个坏主意,让有钱的爷爷喝下了毒药。因为三兄弟都不信任对方,所以为防止有人背叛,每个人都拿着坦白书。

  被开除的马渕先生偷偷地告诉了我一件事。在爷爷去世的那一天,马渕先生照爸爸的吩咐出了门。应该有人代替马渕先生为爷爷做了饭,后来马渕先生把遗留在厨房的垃圾扔到池塘里,鱼都死了。

  难以置信。但是,或许我心里的某个地方是知道的——爸爸大概做了。

  所以,我在爸爸召开酒宴的那一天,潜进了他的房间。

  爸爸其实应该再胆小一点的,他把弑父的坦白书草率地放进了书桌的抽屉里。

  上面写着,毒药用的是乌头(注:毛茛科多年生草本植物,根剧毒)。

  六月二十二日

  当时做什么都不成功的爸爸很有可能杀了传说中的投机商——爷爷,和兄弟平分了财产。

  但是,我真正不敢置信、不愿意相信的却是——我在内心的某个地方原谅了这桩杀人事件。

  我以前最喜欢爷爷了,而且爷爷也很疼爱我。

  但是,我的人生并没有因此就一片灿烂。就在三年以前,我还住在会漏雨的大杂院里,为赚一点运费而拉着两轮拖车。夏天被太阳晒得乌黑,冬天手指上一直都有冻裂的伤口。连书都买不起。而现在如何呢?就算爸爸只是为了面子上好看,但我还是可以上大学了。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爸爸他们让爷爷服下了毒药。

  为什么我无法责备爸爸呢?因为爸爸杀死爷爷,养肥了自己,而咬着他的小腿吃了个饱的人就是我。

  大概我不仅在心里原谅了爸爸的杀人事件……

  甚至还觉得杀得好。

  (追记)

  啊,但是……

  身为实干家的我应该觉得感谢爸爸。

  然而,在这十天里,我每晚都会想起爷爷。我把爷爷从美国带回来的礼物——项链坠子抱在胸前,潸然泪下,止也止不住。不上大学就好了,两轮拖车不管拉多久都无所谓,我想让爷爷活着。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让爸爸成为杀人犯。

  我记得会长的话——“你骨子里是一个实干家吧。”

  错了。

  我觉得自己以前是实干家。抱着算计进入巴别会,只打算用笑容来构筑人脉。但是,如果我的内心深处真的是一个实干家的话,应该只会觉得“杀得好”。

  应该就不会变得这么悲伤。

  我幻想着帮爷爷报仇的景象。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爸爸服下乌头赔罪。然后俯视着痛苦的爸爸,告诉他我全都知道。但我不可能做出这种事,那只是故事而已。

  只是故事而已,却萦绕在我的心头。

  3

  这篇记述之后,日记里出现了很长一段空白。

  但并不是白纸,而是写着人的名字、时间,还有突然想起来的只言片语。日记依旧杂乱无章,仿佛直接体现出了笔者乱成一团的心。女孩大概是想在这些废话当中推测出什么吧,翻页的速度并没有改变。

  她已经知道了,日记里所写的“漂亮的日光浴室”就是她现在身处的地方。

  天渐渐地黑了。日光浴室被慢慢地染成了橘色。

  日记到底还是没有停止,突然再次展开了叙述。

  七月二十日

  虽然爸爸一开始表现出了开心的样子,说着“这才叫一流”什么的,但他的忍耐好像也逐渐到了极限。阿夏一说话,他的脸色就不怎么好。

  在我看来,有三个原因。

  第一个是解释不通为什么会买进这么多食材。上次的宴席上,为了筹备八人份的鱼汤,她竟然买了三十千克的鲇鱼。加上卷心菜和茄子,送过来的账单上合计重量将近一百千克。

  爸爸说阿夏大概是在选择食材吧,买来三十千克的鲇鱼,从中选择最好的一条用以煲汤,盛赞她身为有钱人的厨师如此精挑细选很值得钦佩。但妈妈一句话就反驳了这个观点,“没必要买回来选,可以在店里选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爸爸虽然说“这样太小气了”,但实在是很没有底气。妈妈一直深信阿夏在把多余的食材转卖或退回去,赚取差额利润。

  第二个是阿夏在宴席结束后,肯定会跟爸爸要小费。虽然爸爸好像很大方地付给了她,但他明显无法理解。如果是去饭店吃饭,那么付给服务员小费很平常。但是为什么叫雇来的厨师工作还要另外付钱呢?我很清楚爸爸就是这么想的。

  我辗转地听说了阿夏报出的账单金额。大概是我听错了吧。如果正如我所听到的,那么以每月一次的频率请阿夏做菜,花的钱将比我一年的学费还要多。当然爸爸也不是付不出来,但我觉得这样很没有意义。

  不过,这两点归根到底还是钱的问题。尽管有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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