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奖外面的人。我根本想不到她会表扬佣人。但是,祖母大人却很赏识五十铃。如果是这个女孩的话,跟她在一起也不要紧。这么一想,我不禁流露出了笑意。
但是,祖母大人却用锐利的目光盯着这样的我。
“纯香,自古以来,就有一句关于佣人的话,‘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你要注意,不要让对方恃宠而骄。”
本人就跪坐在旁边,祖母大人却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说。我不由得瞥了一眼五十铃,她并没有勃然变色,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我一点也无法看透她的内心。
亲戚们之间谈论着这件事,“真是件好礼物”、“对啊,纯香君也快要……”全都是奉承拍马——尽管他们也知道祖母大人不会把这些话当真。
另一方面,我掩饰不住自己的困惑——我应该拿这个女孩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能达到祖母大人的意图?我琢磨得烦了,甚至都忘了回复祖母大人。这时,母亲帮我说话了。
母亲的声音透着疲惫和敬畏,她温柔地说:
“真不错啊,纯香。但是不要太刁难人哦。有句话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香子,你不要插嘴!”
祖母大人立刻斥责道。我跟平常一样身体僵硬地等她说完话。
五十铃没有多余的举止动作,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她大概学过茶道、花道之类的吧。
我离开了客厅,五十铃就跟在我身后。虽然她是我的贴身随侍,但我并不想在第一次见面当天就把她带进我的房间。
我的房间在别馆里,连接主馆和别馆的是一条走廊,快到走廊时,我停下了脚步。房间太多了,我随便打开一间房间的拉门,让五十铃坐下。
月光照亮了房间。夜晚明亮到能让我看见五十铃的脸,我想这样一来就不必开灯了。因为很少使用这间房间,所以我连坐垫在哪里都不知道。我和五十铃面对面端坐在绿色的榻榻米上。
“重新介绍一下,”我打破沉默,“初次见面,玉野五十铃。我叫小栗纯香。”
我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然而,五十铃却依旧不动声色,仿佛戴了面具似的。她各用三只手指按在榻榻米上,深深地弯下了腰。
“我是玉野五十铃,请多多关照。”
她的态度彬彬有礼,无可挑剔。
但是我却感觉到被拒绝了。五十铃并不是循规蹈矩,而是固执地不向人敞开心扉。即便我有生以来没怎么跟人打过交道,但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我有些吃惊,稍感不快,非常困惑……但是不知为何,对于五十铃的拒绝,我还产生了类似高兴的心情。
我不清楚自己懂事之前的那段天真烂漫的时期是怎样的,但是随着我年岁渐长,周围的人对我的态度都非常模式化,不是敬而远之,就是奉承讨好。我经常会因此感到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五十铃和他们不同。我觉得她的冷淡是一种更为人性化的东西。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玩起了手指。真是粗俗,我用力地握住自己的手。
“那个……”一不当心,我的声音含糊了,“五十铃是几岁呢?我从今天起就是十五岁了。”
我说出口才意识到五十铃肯定知道这件事,怎么说她都是在我生日的时候被介绍过来的。五十铃当然没有说她早就知道,只是简短地回答道:
“十五岁。”
我很清楚五十铃不能成为我的朋友。估计祖母大人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但尽管如此,我还是非常窃喜有同龄女孩陪伴在自己身边。然而,祖母大人说了“要学会怎么使唤人”,那是在命令我去做些什么吧。我顺口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五十铃……在这个地方,你会为我做些什么呢?”
于是五十铃再次把手指按在榻榻米上。
“只要是大小姐所希望的事情,我都可以为您做。”
那是清脆而压抑的声音。我感到胸口被“咚”地撞了一下,仿佛被眼前的同龄女孩看穿了自己的内心。
我所希望的……祖母大人的愿望是显而易见的——她希望我成长为称职的小栗家接班人……那么,我呢?我想让这个有着坚毅双眸、却因为立场的缘故而凝视着榻榻米的女孩做些什么呢?
我记得那是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种在中庭里的松树那歪歪扭扭的影子映在了拉门上,从楣窗处吹进来的凉风抚摸着我的脖颈。我变得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我沉默了太久,她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吧。五十铃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对又大又亮的黑眼珠从正面盯住了我,使我没有心思再说任何话。我觉得五十铃似乎在催促我,她好像感到很奇怪:“您怎么了?请不要客气,把您想的东西说出来就行了。”于是,我感到血液冲上了我的脸颊。
那是痛苦而丢脸的一刻。
打破那种气氛的是轻微的脚步声以及映在拉门上的人影,还有突然的话语。
“纯香,你在那里吗?”
打开拉门的是父亲。他背对着月亮,身形瘦削得令人心痛。
我看见至今为止行为举止一直很完美的五十铃在瞬间犹豫了一下。也难怪,因为她不知道进来的人是谁。虽然刚才在大厅里,父亲也坐在亲戚们中间,但是祖母大人完全不在意身为上门女婿的父亲。在小栗家,要是祖母大人不把哪个人放在眼里的话,那个人就会相应地受到忽视。
不愧是五十铃,她马上坐着行礼。我抬头望向父亲。
“父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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