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乡。当天晚上,八垣内寂静地下了一场雪——那或许是这个季节最后的一场雪。
几个小时后,拂晓的太阳升了起来。虽然越智先生似乎连坐起身也办不到,但他的意识却清醒了过来。我将他从应急用的客厅沙发上转移到了管理员室的床上——我是把他放在床单上拖过去的。
越智先生用嘶哑的嗓音说:
“是你救了我吗?”
“您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谢谢……”
他现在还无法转动脖子吧,所以只能用眼神向我致谢。
“我当时在攀登八垣岳,差一点就要登顶了,却踏穿了雪檐。可能是我疏忽大意了,虽然设法抓住突出的岩石站稳了脚跟,但怎么也爬不上去。所以我就选择了一个比较平缓的斜面,一点点地下来了……最后我就不记得了,估计是又摔下去了吧。”
他似乎并不是头朝下从山脊线跌落的,所以才会得救吧。
越智先生看着自己被包裹在毛毯里的身体,表情有些忧郁。
“我伤得相当严重吗?”
我想尽量缓和他的不安,所以微笑着说:
“虽然不是轻伤,但因为发现得比较早,所以手指避免了坏死。可能肤色暂时会有所改变,不过你还年轻,很快就会恢复的。肩上的划伤并不深,一个星期就能愈合。
“还有脚和胸也骨折了,但是你的体格似乎锻炼得很好,所以恢复的速度肯定也很快。在身体痊愈之前,请慢慢地静养吧。”
越智先生虽然很虚弱,却莞尔一笑道:
“屋岛小姐是医生还是护士啊?”
“我只是一个管理人。”
“不过,你很熟悉医理呢。我被一个好人救了,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在前降家从事外联工作的时候,我粗略地掌握了急救护理的方法。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越智先生好像突然发觉似的问道:
“所以,这栋山庄其实不是屋岛小姐的产业?”
“没错。”
我似乎不自觉地稍微挺起了胸膛。
“这是东京目黑的贸易商辰野嘉门的别墅,又名飞鸡馆。”
“啊,是这样啊。”
越智先生小声自语道,然后陷入了沉默。他大概是不太习惯别墅这种地方吧。我不能让受伤的人为多余的事情劳神。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请不要客气。”
越智先生好像困了。这是好事,睡得多,身体就好得越快。他合上眼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说道:
“不,我不会麻烦你太久。山岳部的朋友们看到我掉下山了,他们很快就会来找我的。很快……”
为了不吵醒开始发出鼾声的越智先生,我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3
第二天早晨,天气非常晴朗,我仰望着仿佛将冬天的余韵一扫而空的碧蓝天空,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早上的工作和往常一样,我一扇扇地打开飞鸡馆的窗户。总觉得今天早上的空气特别寒冷。我在吃完面包配荷包蛋的简单早餐后,一边搓着手,嘟哝着“好冷好冷”,一边开始了打扫。
因为昨天打扫完了男主人房,所以今天就轮到女主人房了。当我正在擦拭蔷薇图案的花瓶时,看到窗外聚集了一群人。
扫视过去,他们总共有十一个人。对方一次又一次地推开阻塞着道路的深厚积雪,好像是在朝着飞鸡馆而来。我停止打扫,把手洗干净,换下脏围裙,来到了门斗处。
然后,我头一次知道了飞鸡馆的门环会发出什么声音——那是带着些许沉闷的厚重声音。
“来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带着一丝警戒,拉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皮肤晒得很黑。他的嘴边和下颏留有胡子,一张脸看上去非常粗犷。虽然他站在前头,突破高达腰部的积雪走了过来,但呼吸却一点也没有乱。一看到我,就仿佛见到鬼一般,睁大了双眼,嘟哝道:
“想不到真有人住在这里。”
一个人住在积雪皑皑的山庄里确实很不可思议,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对方的这种想法,但是,也没有必要在本尊面前说吧。我稍微有些不高兴。
“这里是东京目黑的贸易商辰野嘉门的别墅,又名飞鸡馆。我是这栋建筑物的管理人……这位客人,请问您是哪位?”
这位胡子先生好像这才忽然注意到似的,立刻脱下毛线帽,鞠了一躬。
“失礼了。”
他的态度比我想象中要有礼貌。
“我是原泽登,产大山岳部的部长。后面的家伙们则是……”他用手示意那一群人,“我们的成员以及当地登山会的人。”
跟原泽先生一样戴着毛线帽和围巾、背着登山包的男人们参差不齐地鞠了一躬。一群人沿着原泽先生推开积雪的足迹走了过来,十个人都是不相上下的大个子,看上去似乎排成了一队。这个情景稍微有点滑稽。但即便是在我回礼的时候,原泽先生也是一副难掩焦急的样子。
“其实,我们正在找一个滑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