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连忙转身。但不出所料,早太郎先生叫道:
“阿余,过来。”
既然事已败露,那也就没办法了。我死了这条心,缩起肩膀,表现出温顺的样子进入了客厅——手里还拿着打扫卫生用的抹布。
不过,早太郎先生并没有生气,嘴边反而还带着笑容——虽然我总觉得这笑容有些落寞。
他挥手示意我落座,于是我就坐在了沙发上。然后,早太郎先生说:
“你听到了吧?”
“是的,对不起。”
“不,反倒……”早太郎先生仰望着天花板说,“……反倒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告诉你比较奇怪。我跟你说了这个别馆的由来,也托你办了许多事情。尽管如此,我却没有告诉你关于我自己的事情,是我不对。”
早太郎先生一旦下定决心说出来,就完全不管我的打扫计划了。他弯腰靠在桌子上,吞吞吐吐地跟我说:
“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样,这栋别馆是一座监狱。如果我离开这里的话,不管是对光次还是六纲家来说,都会很麻烦,不,六纲家的所有企业都会陷入麻烦之中——因为,我才是六纲家的正统家主。
“父亲出事倒下已有六年。六纲家的族人认为父亲来日无多,打算让我在父亲在世时先继承六纲家的企业。六纲家的私有财产等日后处理也无所谓,但生意和随之而来的权力却没法等待。我二十几岁的时候,就注定要支撑起六纲家。
“因为父亲病危,所以不能大操大办,但还是举行了相应的庆祝仪式兼下任会长的发表会。这些实际工作是由光次全权负责的。有些亲戚以六纲本家遭遇事故为由,意图侵吞企业,当时才二十岁左右的光次妥善地处理了这件事。他真的很精明强干,让我大吃一惊,我从不知道自己的弟弟竟有如此才智。
“然而,我在继承企业后不久也遇到了事故——在实际着手工作之前,我想先出海轻松一下,没想到游艇却翻了。”
这时,早太郎先生住口不言,思考了一会儿。他好像在犹豫该不该说,但似乎不久就下定了决心。
“不,阿余也是六纲家的人,全都说出来吧。父亲和我所遇到的大概都不是偶然的事故。因为六纲家虽然表面上标榜着‘制药世家’,但实际上还是会做一些不法工作。我不知道是哪个人想要杀害我们。这些事似乎也是光次帮忙处理干净的。”
我想起在自己来到六纲家的那一天,光次先生处理了我的旧居。
“一起搭乘游艇的朋友们都死了,但我因为擅长游泳,所以死里逃生了。
“我被冲到了岩石地带,在付出了身上到处都被划伤和撞伤的代价后,爬上了岸。然后我开始思考:我本来就不想继承六纲家,不想继承六纲家的企业。我有许多想做的事情……所以我决定就这样消失。”
“身无分文吗?”
不知不觉间,我插话道。早太郎先生苦笑着说:
“比这还惨。连身上穿的泳衣也被海浪冲走了,我是名副其实的‘赤身裸体’。”
我沉默不语。
“然后,我做了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情。因为被别人知道我还活着会很不妙,所以我不能依靠任何人。但是,我觉得那样很好。我到处背包旅行,做喜欢的事情,觉得自己掌握了立身处世的技能。然而,我搞错了。”
早太郎先生可能是想起了当时的事情,他盯着自己的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就这样过了一年半。然后,我觉得已经够了,于是我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千人原。因为不能就这样进入家门,所以我把光次叫了出来。本以为他知道我还活着会很高兴,但光次一看到我,脸就白了。
“既然我已经被认定死亡了,就必须有人去继承六纲家的企业。尽管这样,光次还是等了一年。一年过后,他就成了会长。你明白吧,回到千人原的时候,我已经死了,六纲的会长是光次。”
我注意到他的嘴边泛起了讽刺的笑容。
“一问才知道六纲家已经在六纲光次新会长的领导下巩固了体制,光次确实很有能力。我曾经抛弃过六纲家一次,即便悠哉游哉地回来了,也只会带来麻烦,所以我想离开千人原。但是,光次不允许我走。”
早太郎先生耸了耸肩膀——这真不像是他会做的动作。
“那是理所当然的。站在光次的立场上来看,如果我若无其事地在外面走动的话,他会很为难。就算我本身没有那个想法,但只要我还活着,就是麻烦的根源。如果传出我还活着的消息的话,想拥戴六纲家正统继承人的家伙们就会不断地冒出来。总之,光次实在是太精明能干了。而我就算被当成傀儡,可能也会一脸满不在乎吧。
“所以光次就把我关了起来。他只把信赖的佣人或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新佣人派遣过来,我已经被关在这里很多年了……可恶的是,他还给我吃没有放鸭肉的年糕汤。”
这样一来,光次先生明明是次男为什么会以家主的身份行事,长男早太郎先生为什么会住在北之馆里,这些原因我大概都知道了。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不过,光次先生刚才说希望您继承家业。”
我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于是早太郎先生露出了奇怪的笑容。那个笑容亲切得出奇、温暖得出奇。
“阿余是个纯真的女孩呢。”
“……”
“我为什么能够待在这里?为什么有伙食和女仆?为什么会被允许活下去?阿余,那是因为我一直都说自己对继承人之位和家业不感兴趣啊。”
我的心脏受到了冲击,说不出话来。
早太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