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医生你的针太有效了。"
宝拉垂下头去。
"……对不起……都是我能力不够。"
宝拉自觉还不够格接受医生这样的称呼。而且这样的称呼方式会让她想起尼可罗,让她觉得更难受。
如果是尼可罗的话——宝拉忍不住这么想着,如果尼可罗在的话,搞不好可以救活他们。在油灯微弱的光线中,只见几名士兵对着她摇了摇头。
"医生,你做得很棒了。"
"是呀。"
"谢谢你。"
听到他们这么说,宝拉更加抬不起头了。
"……唔,这个……是札卡利亚吊祭战死者的方式。藉此将他们送到战神蓓萝娜的身边……你们……还是不愿意接受吗?"
圣王国的人只信仰命运女神·杜克神。他们虽然认同帕露凯诸神的存在,却不对这些神祇怀抱敬意。因此,宝拉不知道对圣王国的士兵们用银卵骑士团对战死者的吊祭方式送行到底对不对。几名士兵们彼此相看了一眼,对着宝拉点点头。
"就用这种方式送他们吧。"
"你说的战神,就是现在担任我们圣将军的公爵千金阁下吧?"
宝拉强忍着喉咙深处涌上来的热意,撕碎了一片又一片的棉花,沾着葡萄酒塞入死者的口中。战争女神蓓萝娜既是战神,也是葡萄酒的守护神。过去在庆祝胜利时都会饮用敌军士兵的鲜血,这种野蛮的习俗最后改用葡萄酒取代,就是基于这样的信仰。
献上一句简短的莫尼斯祈祷文之后,宝拉起身,下令负责夜哨的士兵将死者的遗体搬运出去,同时举起油灯。接着,她开始察看每个病床上的患者,帮他们把鼻子里的积血清除掉,为他们在发热的伤处涂上软膏,替他们将止血用的绳子松开等等,进行各种细微的处置。睡意今晚没有造访,但其实也不是特别亢奋。熬煮的草药和腐败的血腥味,让宝拉的心灵莫名获得了安慰。
"……代理指挥官殿下,您为什么要为我们做这些事呢?"
留着一嘴漂亮胡须,居高位的骑士在宝拉为他用药水清洗肿胀的手臂时开口询问。
"直到半个月前我们都还是敌人,就算是现在……这种情况也几乎没有改变呀。"
"请不要说话,不然会影响伤口。"
宝拉小声回答他。
"我不是什么代理指挥官,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务兵而已。"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脱口说出这样的话来。
"做这样的工作让我觉得比较轻松。因为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伤患。这时候的我既不会觉得迷惘,也不用烦恼什么。就只是这样。可是……"
可是……一场大战马上就要来了。宝拉也学过兵法,她只要看战况就知道。这场仗已经不可能将战线维持在圣都之外了。冰象的突击应该会冲破城墙,演变成圣都内的巷战。
我现在是医务兵——宝拉这么告诉自己,同时为骑士的手腕缠上银色的布。因为绷带不够了,所以宝拉选用马上就能拿到手的干净布料——圣卡立昂攻略战时,银卵骑士团使用的旗帜——她将这些布裁开来代替绷带使用。
那名骑士终于睡着了。宝拉提着油灯站起身,看着银色的布在黑暗房里的各处辉映着油灯的灯光。
这些包扎过的伤处,再过不久恐怕又会沾满了鲜血吧。
因为战争就要来了。
*
朱力欧的父亲疯了。
他对名誉的异常执着愈来愈偏执。但因为他既没有能力,也没有运气,因此决定把希望放在自己儿子的身上,希望儿子可以将他带往迎向荣耀的道路。
他年过四十还没有子嗣,最后好不容易盼到了一个儿子,没想到长大后却像女孩一样可爱。这让他疯狂的程度变本加厉,他决心将朱力欧当成女儿来养。他将朱力欧送入培育神婢的机构上信院,背离常识地希望他将来能攀上神官团的顶点——内宫总司的位子。
朱力欧的父亲对他的教育非常严苛,四岁的时候就要他开始背诵圣嘱大典。只要第二遍犯错,就会被父亲用舀水的水桶绳索捆起来,扔到井里头去。直到现在,他偶尔还会回想起古井里头那种湿湿黏黏,漆黑冰冷的情景。
就连这时候也是。
一股潮湿的黑暗氛围将朱力欧紧紧地包裹住。
他觉得全身上下每一处都隐隐作痛。手脚不听使唤,无法动弹。他被悬在半空中,脚下什么也没有。就算想要扭动脖子寻找光源,也只能感觉到湿漉漉的黑暗气息罢了。
(已经好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
朱力欧在浑身倦怠中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不对,我曾经做过梦吗?)
(这真的是那时候的梦吗?)
(好奇怪,如果是小时候的事……)
(那应该不会有血腥味才对呀。)
(而且,也不会有人呼唤我。)
耳边传来了呼唤声。他确实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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