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上燃放着刻印之光。
“……可恶,格雷烈斯……可恶,朕绝不饶你……血……血……朕需要血……”
那确实是朱力欧的声音没错,但由声音交织而成的话语,希尔维雅却完全听不懂,而且也不想懂。
(他不是朱力欧。)
那名白蔷薇骑士踩过倒在地上的梅克留斯,拖着脚步朝希尔维雅走来。她绝对不会知道,这群化成了野兽的禁卫队士兵以及眼前的朱力欧,都是受到莫尔菲斯刻印的支配——至于施术者提贝烈斯则是在遥远的圣都被奸计陷害,正在失去他所拥有的一切。
“……可恶,格雷烈斯……可恶的家伙,朕饶不了你……”
太王提贝烈斯扶着墙,沿途在墙上沾满鲜血地走下漆黑的阶梯。他赤裸着身子,只披着一件紫色披肩。裸露在外的肌肉一碰到墙壁和地板就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不过胸腔的愤恨麻痹了痛楚。
“血……血……我需要血……”
螺旋阶梯仿佛没有尽头似的不断向下延伸。
从翡翠宫到谒见大厅这段路,可以让贴身侍从背他过去,但谒见大厅地底下的秘密空间是几乎没有人知道的禁地——葬送托宣女王的银阴宫,和延伸至地底湖那有如绝望般深邃的地洞。
提贝烈斯的肉身由于施加了不完全的青春之术,光是稍微活动身体都有可能带来危险。但遭到弟弟格雷烈斯背叛的他,在愤怒之余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性。
(血……朕要把尤莉雅的血全部用掉。)
(只要淋在头上就好,至少应该可以恢复记忆。)
此时,提贝烈斯的胸口仍因为格雷烈斯带给他的屈辱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就连发光的梦想之神伊凯洛斯刻印都还烙印在他的眼中。接收了幻惑神莫尔菲斯刻印的格雷烈斯,随后便解放了梦想之神的刻印——将提贝烈斯的记忆抹去。
现在的提贝烈斯想不起寄宿在他前额刻印上的神祇真名,无法施展刻印之力。这比摘掉他的手脚更令他难受。
“可恶的格雷烈斯!朕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带着鲜血的嘀咕声从没有嘴唇的口中溢出。
(等朕取回了力量,就要夺走成群骑士的肉体,增加属于朕的势力,把你宰掉!)
(要是早点杀掉他就好了。那家伙!那个可恶的家伙!)
提贝烈斯不顾指甲断裂,仍继续用手指抠着身旁的石壁。
终于,下方出现了微弱的光芒,淡淡的铁锈味混合着冰冷的寒意阵阵传来。最后的几层阶梯他是用滚下去的。
如月光般的银色亮光映入了提贝烈斯的眼帘。他从楼梯口一路爬进了眼前的圆形大厅,大厅墙上等距离地立着一根又一根纤细华美的柱子,撑起了这片天花板。上方洒下了宛如无数刀刃般扁平细长的光线,那是架设了大量的镜子,以折射方式带进来的洁白太阳光。
“呵呵呵……”
提贝烈斯在地板上拖出了一条血痕站了起来。这个费尽千辛万苦抵达的场所,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因为他总是定期在这里实验自己的青春之术。
每根柱子中间的墙壁都有一个小小的通道。穿过整个大厅,在楼梯口的正对面通道延伸出去,就放着提贝烈斯的亡妻——先女王尤莉雅的棺材。
(尤莉雅的尸体是用冰柜保存的。)
(应该还留有一点血可以用。格雷烈斯,你等着瞧吧……)
仿佛一只巨大的蛞蝓,太王爬行过的地板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蜿蜒的血痕。
就在他爬到贯穿银阴宫中央处的巨大支柱时,他活动的手脚忽然停了下来,接着抬起头往上看。
位在石柱根部,宛如石棺一般的石质平台。
那是历代圣王绅杀死托宣女王,并在仪式之后退位为太王的地方。但是,现在却有人躺在那张石质床台之上。
(是谁?)
(为什么会有人躺在这里?)
他向前爬行,看见躺在石质床台上的是个男人——一个外表还留有些许稚气的少年。他身上穿着蓝、灰、黑三色相间的衣裳,是东方诸侯国的剑士装扮。床台脚边则是放着肩甲、胸甲,以及收在剑鞘内的一把长剑。
(这个人是谁?是大公家的人吗?)
提贝烈斯爬近到可以看清楚这人脸庞的地方,背脊忽然感到一阵恶寒。他似乎记得这个人的长相,而且对方并非处在昏睡状态中。他此时张着眼,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看,让人觉得仿佛只要盯着他看,便会坠入他眼中的地底湖深渊。
(他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吗?)
提贝烈斯咬牙在床台边站起身来。此时的他理应在少年的视野之中,但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少年的意识应该是清醒的,提贝烈斯可以看见他眼中有光芒在微微颤动着。
“你是谁?”
他开口询问,少年这才缓缓将目光移向提贝烈斯的方向。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
少年的声音,仿佛一具浸过封蜡、并躺在冰水中数百年的尸体那般僵硬。
“……我……是谁?”
提贝烈斯忽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