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在圣都王宫的中枢、六重同心圆的环状回廊包围之下的内宫中央,是托宣女王的寝室。作为屋顶的一整面玻璃天窗洒下阳光,照在一座垂着半透明纱帐的床台上,烘托出一股神秘的氛围。
内宫中原本就是王宫的至圣所,必须保持绝对的安静,而现在更是沉浸在一片毫无生机的宁静之中;除了托宣女王之外,神官团的人也几乎都没有留在内宫里面。
然而,这间女王陛下的寝室现在却站着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是身着紫色斗篷、身材纤瘦的秃头老人。
另一人是一名壮汉,他身上披着绣有飞龙徽章的斗篷、一套轻铠甲;铠甲上的外罩衫则别着一只白色蔷薇徽章。
「……敢问殿下,为什么我们必须在这样的地方碰面?」
大将军艾比雷欧抬头畏光地半眯起眼睛,望向屋顶的玻璃天窗问。
「因为这里是最不可能将我等的对话泄漏出去的地方。」
王配侯压低了音量答道。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虽然对陛下不敬,不过我们还是在这儿说话吧。」
「卿不与北伐部队一起出发吗?」
听到格雷烈斯的问话,艾比雷欧摇摇头说:「路裘斯殿下过世了,圣都的军队不能没有人坐镇指挥。」
「哼,卿该不会认为只要有米娜娃陛下,就算希尔维雅陛下遭遇不测,这个国家还能够维持下去吧!」
「格雷烈斯殿下,您太小看我了。照您的说法,那等于是要把整座王宫拱手让给那个札卡利亚的女狐狸一样了。」
「卿知道就好。」格雷烈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毕竟北伐军由梅克留斯跟……朱力欧去了。」
提到朱力欧的名字,说话的艾比雷欧和听话的格雷烈斯同时都显出了一脸苦涩的表情。
这人现在已经不再适合用朱力欧这个名字来称呼了。
「我们一定得把希尔维雅陛下救出来才行。」格雷烈斯说。
「不过,现在另一个迫切的问题是,我们得跟弗兰契丝嘉·德·札卡利亚率领的公国联军达成议和吧。」
「艾比雷欧将军,卿以一介军人的身分,什么时候可以对国家政事插嘴了?」格雷烈斯的反诘中明显表露了不悦的语气。
「殿下,您才该看清楚现实。现在圣王国的王配侯已经只剩殿下您一个人而已了。还有,微臣已经接到报告,说野兽之子好像一个人往圣都来了。」
大将军面不改色,仍然一副严肃的表情。格雷烈斯听了则是翻搅着口中苦涩的唾液,将之咽下了喉咙。
「这方面的问题我会处理,但这不是卿可以过问的事。」
「正是碍于微臣的身分,所以微臣现在才要请求殿下将这件事委任给微臣处理。」
听到艾比雷欧的发言,格雷烈斯忍不住咬牙切齿了起来。
三大公家对于圣王国的影响力已经式微,这是任谁都可以看得出来的事。柯尼勒斯之后,连路裘斯也被杀了。这两人都是受到神灵祝福的王配侯。这在圣王国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事。而且,这种罕见的状况所以接二连三地出现,看在任何人眼中,这都是「大公家已经式微了」的象征。这点格雷烈斯无法反驳,也是最令他感到愤恨的事。
(不过,现在不是去计较这个问题的时候。)
「好吧,议和地点应该会选在哈德利雅奴斯要塞。到时候卿就跟我一起出席,至于日期就由卿来安排。」
艾比雷欧听了领命地低下头,而当他再度把头抬起来的时候,那张脸上尽力压抑着的凶暴表情就好比无法遮掩的炽烈火焰。
「……那么,格雷烈斯殿下,您打算怎么做呢?」
「这还用问,卿以为我为什么把卿找来这里的?」格雷烈斯不屑地说:「当然是要在会议中杀掉那个弗兰契丝嘉·德·札卡利亚。」
吹皱塔雷米雅湖水的窸窣风声在身后逐渐远去,此时耳边只剩下树林间军马粗鲁的铁蹄声。这里没有风,每个旗兵肩上的圣王国军紫色飞龙旗全都垮垮地垂在旗杆边。太阳快下山了,这一列军旅的行军速度愈走愈快,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的错觉。
梅克留斯骑在马上发出了叹息。
此时他身上穿戴的,是他一直以来极为向往的纯白色肩带,还有和他的蔷薇徽章同样颜色的披肩。披肩上绣着由两匹独角兽合拱着一面徽章的艾比梅斯家徽。这些衣饰都是为他娇小的身型订做的,但却也是不折不扣的骑士正装。
他一直梦想穿着这身装扮踏上战场。而且,这次出兵还是为了营救女王陛下的重要战役。现在围绕在他身边,守护他安全的骑兵全都是铠甲磨得晶亮的红蔷薇骑士;身后带领的步兵也全都是强悍的精锐。虽说他只有形式上的职位,但好歹名称也是大队的指挥官。
然而,处在这个情绪理应非常亢奋的情况下,梅克留斯却显得异常消沉,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过去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要如何在战场上立功,攀上将军职位,然后——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杀掉那个与三大公家为敌的野兽之子。一直以来他都是为了这些目标,拼了命地锻炼自己,更通过考验得到了骑士勋章……
他在内宫里面遇到了许多人——女王希尔维雅、榭萝妮希卡,还有卡拉等等,这些邂逅都是在战场上,手拿着剑的时候无法遇到的。不过,这些人现在却都不在他身边。
(……他们都不在了。)
(大家……都丢下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