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笑了。
克里斯蹙起了眉头,而米娜娃则用被剑划伤的两手手掌环抱着自己的双臂。
(真是了不起的计谋。)
(米娜娃陛下没带着自己的剑,让我完全感觉不出周围的异样感。)
(他们用这种方式将我逼出战场。)
一股令人作呕的喜悦随着汹涌的血潮同时窜遍路裘斯的全身。
(不过,赢的人还是我。)
「……克里斯托弗洛·艾比梅斯。」
他喊出了少年的名字——不是野兽之子的,而是被选为王绅的,托宣女王的夫婿的名字。
「你跟我一样。」
「……跟你一样?」
克里斯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摆出架势。
「对,你们的计谋很出色。不过——为什么你没让米娜娃陛下拿剑呢?」
这句话让克里斯的脸显得有些扭曲。
「如果这么做,那么刚刚你们就已经赢了。因为米娜娃陛下只要拿剑刺穿我的首级你们就赢了,但为什么你们没有这么做?」
路裘斯说话时的声音中带着晦暗而激昂的冲动。
「因为你跟我一样,想要亲手杀了对方,夺走对方的力量。」
他举起了自己的左手,索姆奴斯的刻印再次放出青光。
「——你这股兽欲会要了你的命!」
路裘斯的左手手背贴到额上的瞬间,催眠之神的力量再次施展开来,强力地摇撼着天地。克里斯的目光失焦,路裘斯跨出脚步侧向移动,而米娜娃则随着他的动作转身。克里斯茫然地站在米娜娃的身后。
(就算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又怎样!我会再次侵蚀你的辨识能力,然后——)
路裘斯举起手中的长剑,狠狠蹬了一下地面——朝米娜娃冲了过去。
(你可以躲开!很轻松地躲开!但这么一来,那个克里斯托弗洛就得死!)
(不过,不管怎么样,你们两个人都要一起在这里——)
一双白色的羽翼展开。米娜娃张开了双手,好比要用身体挡住路裘斯的剑一般。瞬间,一股疑惑宛如火山熔岩般滚烫地烧灼着他的心绪。
(这——这家伙在干什么!既不躲,也不闪,不挡开我的剑!为什么!为什么——)
但这样的疑惑没有任何人给出答案,而是被额头上一股炽烈的冲击,连同刻印一同斩断。
路裘斯的鲜血和脑浆喷洒在米娜娃的脸上。他手中的剑仅仅戳破了米娜娃那身白衣胸前的一小块布料,而一把宛如冰柱般的长剑却从米娜娃耳边伸出来,笔直贯穿了他的头颅。
「……我可是托宣女王呀!」米娜娃喃喃地开口:「我早已经预见了你今天会在这里杀死我了,只是克里斯吃掉了这个死兆。」
他们活下来了,以这样的方式,而米娜娃的这些话没有传到任何人耳中。路裘斯的尸首从刺穿他头颅的剑身上滑落而摔在地上,被卷起的尘沙吞没,飘散在风中。
普林齐诺坡里大教堂笼罩在一股凄凉的静默空气中。
暗红色的污泥、白骨、腐肉被大地吞了回去,原本掩盖住所有草坪、石砖走道的血泊在蒸腾的泡沫中蒸发,刺鼻的腐臭味也消失了。但整个大圣堂前的广场却仍沉浸在一阵连空气也变得僵硬的静默气息之中。许多手脚被吃掉,被溶掉了的神职者瘫倒在庭园各处;尽管有人吐了一地的血早已丧命,但活着的人不只没有声音,没有痛苦的呻吟,甚至连呼吸声也听不见。
所有人在沉默中静视着站在城门前方的弗兰契丝嘉——看着她前额闪耀着青光的刻印。
「……战争女神……蓓萝娜。」
终于有人发出了一声呢喃。
所有人都看见,听见了,前一刻弗兰契丝嘉口中呼出的,一般人甚至不可能发声的,女神名讳。
脚下一波波在涟漪中沸腾的血海。死者的躯体、生锈的长矛、还有残破的紫色旌旗缓缓沉入血海之中;天上传来响彻脑海的战争之声……弗兰契丝嘉几乎崩溃。她的双脚失去力气差点跪到地上。其实她想就这么倒下去,就这么回归大地与尘土,等待夜晚来临。然而,此时她看到自己的两手手背,手背上还焕放着刻印的青光。
阵阵脚步声拖过草坪朝她走了过来。她抬头,看见那熟悉的铁灰色头发,还有那向来不带任何表情的灰色双眸。是吉伯特。他左手中的剑,剑身已自中段生锈断裂;右手肩膀上缺了一块肉瘫痪地垂在身边;右腿的皮肤被烧溶,皮下组织外露……但他仍继续朝着弗兰契丝嘉走来,扔下剑,蹲下来用左手捧起了一副身躯。
是马尔麦提欧的尸体。他干巴巴的脸庞、圣袍全都沾满了凝结的血块。
(是……是我杀了他。)
弗兰契丝嘉看着尸体胸前插着的琉璃短剑,再次痛苦地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她从吉伯特手中接过了尸体,这副身体似乎根本不是人的身躯。
(这、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这代表了什么意义吗?)
(为什么马尔麦提欧准祭司座下非死不可?)
她仿佛看到马尔麦提欧身上的伤口中流出了他的体温,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然而,她仍向前迈开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