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2.渴望

  即将西沉的夕阳中浮现了一座大城的剪影,这是以一座大型教堂为中心,一体成形地设计建造而成的圣卡立昂城。这座拥有五十年历史的大型建筑堪称是东方七国最美的建筑。从圣卡立昂东侧眺望这座城塞在夕阳中的剪影,则成了耶帕维拉名闻遐迩的名胜之一。

  然而,此时站在前线要塞了望台上,远眺着这片景色的米娜娃,根本没有心情享受这样的美景。虽然从这里看不见,但此时圣卡立昂城外的城墙上肯定高挂着一面面描绘着飞龙图腾的圣王国军军旗。而这一片飞龙旗中,树立着象征现任守城将领的三叉尾飞龙旗。

  ——王配侯路裘斯·古雷格烈斯,这个人拥有催眠之神的刻印。四天前,米娜娃辛苦地击退了这个敌人。自从那天之后,圣王国军始终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行动。

  (是因为那时候受的伤而让路裘斯暂时无法活动吗?)

  米娜娃当时只是用手中的巨剑尖端在路裘斯的前额划开了一道伤口,随后却被他给逃掉了。

  (该一鼓作气的……)

  (我应该杀了他的,这样的话克里斯就不用……)

  米娜娃的思绪不管怎么绕都会绕到克里斯的身上——不知道克里斯目前在做什么。是不是又一个人关在帐棚里面,准备着要潜入圣卡立昂的工作呢……

  米娜娃头一次这么恨克里斯身上的那头野兽。她恨的不是克里斯身上那头《噬星之兽》为他们带来如此乖离的命运,而是它给了克里斯如此强大的力量。

  (克里斯现在确实拥有足以和敌方数以万计的军队匹敌的实力了……但他要是没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就不会说出这么有勇无谋的计划了!)

  敌人可是拥有催眠之神·索姆奴斯的刻印,其力量不只能让对手看不见他,还会扰乱对手的辨识能力,让对手连他的声音、气味……所有活动的气息都无法察知。若是从公国联军被攻陷的前线要塞中毫无抵抗地就遭到杀戮的士兵死状研判,他们很有可能连自己已经被砍了、被刺了都没发现吧。

  就算克里斯身上的野兽之力日渐强大,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只有我能看得见他——只有拥有杜克神庇佑的我可以。)

  这就是米娜娃为什么整整一天都得坐在要塞了望台上的原因了。因为一旦路裘斯以大范围的方式施展了催眠之神的力量,那就只有米娜娃能够看得见,并且带着部队逃亡。所以宝拉才会拜托她长时间守在这里担任哨兵工作。

  这工作对她来说非常煎熬,因为像她现在这样一个人抱着膝盖吹着夕阳下的风,脑子里就会不断地胡思乱想。

  她将巨剑拉到自己的身前,将脸贴在冰冷的剑身上。但这么做就算能让她抛开战争的事、军队的事、圣王国与东方七个公王国的事,却无法抛开滞留在她脑中最深沉的那一股思念——想和克里斯见面的冲动。

  (那些神灵、贵族、将军想打就打吧,想怎么死那是他们家的事——我要跟克里斯一起迎接毁灭……)

  此时就连这般消极的想法也悄悄攀上了她的心头。

  「——蜜娜!」

  忽然间,一声呼唤让米娜娃惊呼了一声抬起头来。她这才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已经将头埋进了膝盖——不对,我是在站哨呀!……夕阳已经沉入地平线下,天边只剩下昏暗的蓝色云彩。寒冷的温度让米娜娃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缩着身子望向了望台的梯子那头,声音传来的方向。从了望台地板上开了一个洞的梯子口探出了宝拉的身影。

  「辛苦了,太阳也下山了,我们一起回营舍去吧!」

  「……你干嘛没事特地跑过来接我啦?」

  米娜娃在惊吓中反射性地吐出一句粗鲁的问句。

  「咦?打、打扰到你了吗?」

  「没、没有啦,我只是想,你不是很忙吗?」

  宝拉从梯子口爬了上来,身上穿的并非平常惯穿的医务兵制服,而是军官用的束腰外衣,腰带上系了一把剑,肩上再披着镶有札卡利亚国徽的斗篷。这是札卡利亚公王的指示,要她得穿得像个代理指挥官的样子。现在的宝拉已经不再像刚开始那样,一副肩上被强加了一份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她已经开始有模有样地担任起弗兰契丝嘉的代理人了。在拉坡拉几亚的军队离阵之后,虽然辛苦,但宝拉总算也完成了整个公国联军大规模的重新整编工作;每天不同时间各个公国军丢过来的麻烦事,她也已经可以应付自如。但也因此她的眼睛周围多了一抹浓浓的黑眼圈。

  「就是因为太忙,所以我才溜出来呀。」

  她边说边笑,那张笑脸看来和以往非常不一样,好比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出现了许多刮痕一般。

  「虽然我跟他们说我马上就回去……蜜娜,一起吃晚餐吧?自从弗兰殿下去了普林齐诺坡里,我每天一起吃饭的对象不是各国的公王殿下,就是将军什么的,好累喔。」

  米娜娃听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一直都只有想到自己的事……明明宝拉就比我辛苦百倍。)

  而宝拉的年纪甚至比米娜娃更年轻,但那一对幼小的肩膀却背负着联合公国七万大军的重责大任。

  (银卵骑士团现在像是一盘散沙,就算只有我一个人多少也要给她一点帮助才行。)

  「不过话说,现在那位王配侯殿下竟然完全没有动静呢。」宝拉嘟哝地说:「虽然我很感谢因此有时间重整编队,但这个情况实在太诡异了……」

  「也许是因为他受了伤,无法施展刻印的力量吧。」

  「如果是这样就好,可是……」

  她们走在一条阴影笼罩下的小巷,宝拉举起手贴在下颚处皱着眉头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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